傅华衣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把凤小五给忘记了。
他走了以后,一直不回来,自己天天吵着娘要小五哥哥。娘为了安抚她,不知编过多少谎话,最初她还愿相信,听娘的乖乖地等了一天又一天,可是每一回的结果都是失望。终于,在半年以后的某一天,又一次从娘口中听到说等她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能看到小五哥哥了。
她气得一个人跑了出去,那时候正下着大雨,她因为淋雨生病发了一场大热。那一次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多月,哪怕是后来好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脑子很是迷糊,对于从前的记忆记的也是断断续续的。
到底还是孩子,身旁有了新伙伴,生活那样多姿有趣,对于一段记得不太清楚的过去,自然慢慢就忘记了。若不是多年以后,他再次出现,恐怕自己永远也不会再记得他。可是他回来了,那些曾经的记忆,竟也跟着遂渐清淅了。
“衣衣,对不起,小五哥哥来迟了!”凤离歌一张看着那些稚嫩的抱怨与思念,难过地握紧了傅华衣的手。洛姨从没有跟他说过,衣衣这样想他。
傅华衣红着脸用力抽回手,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还早!”凤离歌将刚准备站起来的她再次拉坐回去,紧紧圈住她的腰。傅华衣窘迫道:“不早了,都快到晚膳时辰了。”屋里面有沙漏,她进来的时间的确不短了。现在是非常时刻,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你肚子饿了?我让影儿送些吃的来。”凤离歌说着,伸手往傅华衣肚子上摸去。傅华衣吓了一跳,赶紧拍开他的手,抱着小箱子跳起来,涨红着脸低喝道:“你再这样不规矩,我下次不来这里了。”
“唔,我不敢了!”凤离歌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嘿嘿笑道,“衣衣别生气啊!”
再不规矩下次就不来了,原来衣衣心里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还要来这里与他私会的么!虽然他也早就准备好了下次,甚至是下下次,下下下次都准备好了。可是亲耳听到她说下次还要来,这感觉……哦呵呵呵……
瞎乐什么?傅华衣小声嘀咕了句,不明白自己分明在凶他,他还能笑得见牙不见眼,乐成这样。这家伙,脑子跟乔欣征那个奇葩够得一拼的。
“我先回去了!”傅华衣低声说了一句,凤离歌眯眯笑道:“好,记得要把我的心收好,不准弄丢了。”
傅华衣抱着小箱子的手抖了下,脸上的红霞立即弥过了脖子里面,只觉得自己全身都红到了脚丫子。她方才装作不经意地将那个厚信封放进了手中的小箱子里面,还以为他没看见。谁晓得,他不仅看见了,还敢取笑他,实在是好可恶!
没敢回应他的调笑,傅华衣只能小小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回摇风苑那一条通道而去。刚刚走到通道门口,她一只都已经踏进那阴暗中了,身后忽然一阵风起,傅华衣都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到前腹一紧,然后自己整个人就天旋地转一样,面前的风景一闪,那一张叫月华也要黯淡的俊脸才映入她的眼帘,立即就迅速朝她扑来……
“唔……箱……”箱子里面还有很多贵重的东西,有娘的遗物,还有某个人的‘信’。再次被偷袭,傅华衣吓得手一松,箱子差点儿跟灯笼一样丢了,她赶紧双手一抱,牢牢捧住,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去推打面前的流、氓了。
哎哟,原来‘心’也是会成为累赘的,感觉再怎么抱紧也有个碍碍的东西挡在二人之间,无法贴身感觉到她温软的体温。凤离歌突然伸手从傅华衣手中抢过箱子,随手往后一扔。
“我的……箱子……唔……摔……”
“乖,我看着扔了,不会摔的。”
“你混蛋唔……哦……”
……
“呀,小姐,你嘴巴怎么了?”傅华衣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越影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她很聪明,见识也算广,可到底还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相信她师父是绝不会教她这些东西的。所以,看到傅华衣的嘴唇微微肿起,红得吓人,甚至表层上都聚出了许多透亮的血丝,她当然会很惊讶。
傅华衣脸顿时着了火一样,冒出阵阵看不见的青烟,她赶紧低头,迅速取了面纱将脸掩起来,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镇定道:“那里面,久未打扫,有虫子。嗯……不小心被咬了。”
都怪那个时时不忘占便宜的混帐,闹到她脑子晕乎乎的,都忘了要戴起面纱了,这会子可丢死人了。傅华衣暗自懊恼不已!
“什么虫子这么大胆,居然敢咬人嘴巴。”越影低声咕嘟了一句,道,“那要不要紧?我帮你擦点药。”说着,就准备过来掀傅华衣的面纱,好看仔细点,看看应该擦什么药见效。傅华衣连忙拿下她的手,轻声道:“不必,我娘有许多药在下面,我已经擦过药了。回去吧!”
“哦!”因为不懂,越影自然不会怀疑傅华衣在说谎,她伸出手来,“小姐,箱子我来拿!”
小姐的东西当然应该婢女拿,若是小姐提着箱子,婢女却空着手,就不正常了。傅华衣随手将箱子递给越影,越影正要接,傅华衣忽然又将箱子拿了回去:“你再取些别的东西,一齐带回去。”
傅华衣与越影‘拖着伤重’的身子慢悠悠地回去,还没到洛衣堂,就见到蔚海陪着傅玉堂正等在院子门外走来走去。看到傅华衣回来,傅玉堂立即快步跑过来拉住了傅华衣的手,忧虑地问道;“五姐姐,你还痛不痛?”
“不痛,姐姐没挨打呢!”傅华衣笑着摸摸他的头发,“玉堂吃饭了没有?没吃正好,跟五姐姐一起吃饭。”
“好!”傅玉堂高兴地应道。蔚海走过来,对傅华衣微一躬身,客气道:“卑职拜见五小姐!”
“蔚师父不必多礼!”傅华衣微笑着略一抬手,“你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洛衣堂走走了?”
蔚海回道:“七姨娘让我来向五小姐讨本《史记》,给四少爷用的。”
“蔚师父稍候,我让影儿取来给你!”傅华衣应了声,对傅玉堂道,“玉堂,给蔚师父道一声,我们要进去吃饭了。”蔚海是七姨娘聘请的武师,他并没有卖身给傅家,算是外男,自然不能进傅家小姐的院子。
“师父,一会儿取了书,你也早些回去吃饭吧!影儿姐姐会送我回去的。”傅玉堂对蔚海摆摆手,随傅华衣进了院子。越影找好了书送去给蔚海后,很快就回来了,傅华衣与傅玉堂已经坐到了餐桌上,婢女正一盘盘地往桌上送菜。
为了保证傅华衣的身体好到,足够连续取三个月的血供养迷迭香,她如今的伙食等级几乎已与皇家公主无异。不止食材营养顶级,价格也是上天,做出来的模样更是精致无比,一碟碟摆着,叫人看了就口水直流。
十八道精美菜肴一一端上来以后,傅华衣让婢女们都退了下去,就留下了秋嬷嬷和越影二人左右伺候。越影在左,帮着傅玉堂布菜,傅华衣这边是秋嬷嬷帮着。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对秋嬷嬷道:“嬷嬷,去帮我拿三百两银子出来。”
“是!”秋嬷嬷放下筷子,走进内屋里去。傅华衣并不防她,她贵重物品放置之处,甚至是屋里哪些地方放了防人的药粉都跟她说得很清楚,以防她不小心碰到受了伤。秋嬷嬷走到妆台前,拉下其中一个抽屉,果然里面放的都是现钱和银票。
乍一看到这些东西,秋嬷嬷心里不由小小地愧疚了下。小小姐对她这么好,什么都告诉她,甚至在天章出了事的时候,也是小小姐跟老爷吵了一架,哭红了眼睛才把他们救回来的。她这样出卖小小姐,是不是太过份了?
她有些不是滋味地从抽屉里取出两百两银票,一百两的现银出来,合上抽屉正要出去。忽然又鬼使神差地转身打开抽屉,将里面的现钱全拿出来细细数了一遍,这一数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竟有足足七万两之多,一个闺阁小姐的妆匣里,居然随随便便地放着如此之多的现银,这还不包括圣上赐的和老爷让库房分发下来的各种名贵金银宝石饰品。天呐!
要知道她一个主子身边受宠的嬷嬷,一个月也才四两的工钱。七万两,足足能够上她不吃不喝地工作上一千五百年。这位小小姐,竟然这样有钱。
秋嬷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十分不是滋味,她迅速将东西一一放进去摆好,匆匆压了下过于激动的心跳,疾步走了出来,将银票和银子放到傅华衣面前的桌子:“小小姐,三百两拿过来了。”
“谢谢嬷嬷。”傅华衣抬头对她温和一笑,秋嬷嬷立即心跳速度再加了一圈,瞧这情势……小小姐拿了钱来不是要给她的吧!
傅华衣对秋嬷嬷笑过,转而对越影笑道:“影儿,把银子收起来,稍候到了苏园拿给七姨娘,让她给玉堂多做些好吃的。瞧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是,小姐!”越影笑着走过来收银子,傅玉堂嘴里还叼着一块肉,闻言赶紧放下筷子,抬起手给傅华衣看:“我不瘦,五姐姐,你看,好壮的!”
“呵呵……”傅华衣笑着捏捏他瘦削的手背,“可是大人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长得圆圆壮壮的,又结实又可爱,姐姐就喜欢玉堂长胖一点。”
“胖一点!”傅玉堂想象了下自己胖的样子,双手提住两边颊像青蛙一样鼓起来,噘起油油的小嘴,“像这样吗?”
“呵呵,哈哈……就像这样,简直是可爱到了爆!”越影扶着桌子哈哈大笑,傅华衣也是笑不抑止地伸指去戳他嘟起的小嘴和脸蛋:“这儿像蛤蟆,这儿像鸡屁股,这儿像鸭蛋,还有两条小虫虫扭呀扭……”
“你才像鸡屁股,你才像鸭蛋!”傅玉堂啊地张大嘴巴去咬傅华衣的手,傅华衣赶紧收回来,傅玉堂立即站起来,噘起油油的小嘴往她扑来:“来,小鸡拉完屎要擦擦,五姐姐的脸白像纸张,快给擦擦……啊呜……”
“哈,你影姐姐的脸才更白,快,让她擦让她擦……”
“啊唔……你个小坏蛋……”
三人玩得开心,谁也没看到一旁站着的秋嬷嬷眼里暗藏的恼怒与痛恨,自从上一次天章被傅玉堂打得全身青紫,后来又因为这件事差点儿被傅允涛下令乱棍打死的事发生以后,秋嬷嬷把傅玉堂可谓是恨到了底。
再加上,前一刻她还暗喜地以为傅华衣让她去拿银子出来就是要给她的,谁知道转眼却给了这个可恶的小子。秋嬷嬷只觉得自己的的肝都被那股无名之火烧得痛,之前对傅华衣还升起了一丝丝愧疚之心,此刻她却是恨不能给她那对傅玉堂笑得灿烂的丑脸上一个巴掌。
这个死丫头还说什么,自己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可是她兜着那么多钱放在那里不用,也都不肯给她一点,改善改善她们母子三人的生活质量。枉自己每天这样累死累活地伺候她,在所有人都讨厌她的时候,只有自己才愿意陪在她身边。
傅玉堂做了什么,七姨娘跟傅月色还跟着大夫人害她呢!结果,她真是大方啊,一出手就是三百两。这也太偏心,太不公平了。她嘴里说着对她最好,但事实上,她对自己,连对傅玉堂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秋嬷嬷快要气炸肝了,她微微退了几步,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对傅华衣道:“小小姐,茶壶里没茶了,老奴去帮你倒些来!”
“好的……啊,你真擦啊,我抽你了,你个臭小子。”傅华衣随口应了秋嬷嬷一声,再次被傅玉堂闹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再顾不上理会秋嬷嬷。秋嬷嬷眼里火星四溅,她连忙提了茶壶走到厨房里,趁着人不注意迅速往里面倒进一些粉末,再合上盖子摇了一会儿,又提着满壶的茶,若无其事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