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翔离开的第一天。<

许明坚一大早就很是尽责地来到了语聆的家门口等着她和雨鸢出门。语聆嘴角含笑,看着雨鸢和许明坚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越来越干练大方的雨鸢让她一大早独自起来的失落也逐渐消散。<

三人说说笑笑地来到萧家旧宅,已经是上班时间,绣娘陆陆续续地都来了,语聆依旧呆在书房画图,云翔带走的大部分是效果图,是画着穿上了语聆设计的衣服的模特,为的是吸引大家的目光,她必须赶着把这些只有效果图的服装补上设计图;还有桐城这边,玩偶的种类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唯一欣慰的是,成衣的设计两边都可以用。<

雨鸢去了临时改造的绣房,许明坚和她们道了别,他要去凤翔名下的各家店转一圈,云翔走了,他是云翔最信任的人,这些工作便都交给了他,遇上超出他权责的,便去找老板娘语聆。<

当朝阳升起,语聆这边都绷紧了神经微未来努力地时候,展家的展云飞也绝对勇敢地承担自己的责任。他昨晚安抚了一夜为他哭得两眼都肿了的纪天虹,虽然苍白憔悴的天虹失去了往日的美丽,但是他一想到她是为了他而变成这样的,心里就充满了怜惜与愧疚。看着满眼担忧的天虹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的身体,给他上药,他的心就软成了一片。<

早上,从天虹的房里出来,虽然他的腿还是一拐一拐的,但是他决定好好与门外的那些人谈谈。免去穷苦人的债务,接济他们是一件善良的大好事,他用的是他自己家里的钱,他们有什么理由,借此来为难他们一家呢?<

这一天,展云飞不顾父母小人的劝阻,跑到外面,冲着一群债主发表了一大通平等、善良、人道主义、自由……的言论,讲得高、潮迭起,口沫横飞,唬得下面的人一愣一愣的。

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感动了这些“无知”

的人,他们果然安静下来的时候,下面其实是骂累了的人终于休息够了,将手中的烂菜叶、臭鸡蛋全都招呼了上去。

就算他们是假讨债的,但是你以为你有多高贵?

竟然拐着弯骂他们不善良不仁慈!

让你嚣张!

让你善良!

让你孔雀开屏!

下面的人一边心里暗骂,一边大声喊着,手里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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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偷看的纪天虹哭喊着扑上来,勇敢地将身子挡在了展云飞的面前,于是,展家门前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一幕,展家大少爷和他的小妾,争相出头抢着被人砸臭鸡蛋。<

如此难得地场景自然满城流传,语聆听了讽刺一笑,又继续手中的活;落寞地坐在自己房中,这两天不被允许出门的雨鹃,听到门外下人的交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独自喃喃:“她好歹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面对挫折,可是我呢?什么都没有……”<

千里之外,尚在旅途的云翔掏出语聆临行塞给他的荷包,上面绣的不是山水花鸟,而是两个头大身小的小人,一男一女,头挨着头,手拉着手,女的浅浅微笑,男的咧着嘴巴,依稀间可以看到他和语儿的影子,心里甜甜的,又酸酸的,忍不住计算起来,还有几日能回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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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翔离开的第二天。<

突然之间,桐城安静了下来。展家门前、展记门前不再出现聚众闹事的人,似乎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展家终于可以清扫门庭,正常地打开大门出入了。展记也终于第一次在出事后安然无事地开了门。<

只是,作为展家的老本行――钱庄,再也没有了一丝人影。其他的店铺也不同程度地收到了打击影响。<

纪总管忙碌地奔波在店铺之间,却不见展老爷和展大少爷的影子。据说,两人都病了。<

语聆依旧足不出户,两点一线,笔下不停,安静地听着外面各处的流言动态。只是偶尔的出神,时而蹙眉时而浅笑的模样显示了她的心不在焉。<

但是,凤翔和晴天的异常还是瞒不了有心人的眼睛。<

晴天只有年幼的萧家老四,萧雨鹏守着,除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单纯得买卖,其他一概取消了。偶尔有与语聆熟悉的夫人进来,问起婚后的小夫妻,雨鹏也是永远不变的一句话:“姐夫生病了,姐姐没空过来。二姐要照顾娘和小五。”<

三个小的,也许是很久没有享受到真正的关*了,品慧对他们的关心,让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娘亲还在的日子,语聆成亲后,他们也跟着喊品慧“娘”。<

凤翔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变,但事实上,内部的人完全知道,现在他们的店只是维持着表面的运转,就像一条河流,源头已经彻底断了,还在流淌的水流只是由于之前流出来的泉水造成的表面正常罢了。<

今天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试探的人,许明坚收到了一个大单的邀请,很正常的一笔生意,在以往云翔再的时候就是常做的,但是,许明坚在知会了语聆后就很可惜地拒绝了,十分肉痛地向对方解释,东家生病了,现在凤翔暂时不接大单生意了。<

城南与城北变成了两个世界,城北依旧如同往日,甚至因为城南的颓势而涌入新的人群;城南则仿佛成了一滩死水,形成了沉默的状态――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将在沉默中迎接死亡的到来了。<

城北待月楼。<

雨鹃终于在不断地认错撒娇、伏低做小、保证求饶后被允许走出房门,来到这个她如今最熟悉的地方。人的性格都是会在环境中改变的。她知道自己就已经变了,曾经身上的尖利,没有因为展云翔的恶毒、萧雨凤的背叛而消失,而在郑老板的无声磨锉下逐渐圆滑,失去原型。<

过去那个神采飞扬、脾气直爽的萧雨鹃不见了,在她跨入待月楼的时候,金银花看到的是一个带上了忧郁气质,仿佛萧雨凤却又不全像的女人。<

“雨鹃,你来啦!”金银花上前和她打招呼,做了郑老板的姨太太,自然不能再卖唱了,金银花也不再把她当做是手下的姑娘。而且,她如今这副模样,全然没有成为新媳妇的风采,说到底,她金银花也是有推动作用的。<

“郑老板在二楼包厢,老地方!”<

雨鹃点点头,她在房里的时候,很想出来,出来了又不知道去哪里,只能来到这里,来了这里,别人当然认为她找郑老板,而且,她也只能找郑老板。<

雨鹃和金银花又说了几句话,便在金银花似惋惜似嫉妒的目光中走向了郑老板常年使用的包厢。未开门,就听到里面正在谈话。<

夜□临,云翔在一天忙碌后有些疲惫地坐在书桌前,手里摩挲着荷包上那个肤色白皙,眼角带笑的小人儿,仿佛透过它看到了什么,摸着摸着,嘴角就慢慢地弯了起来。<

很是小心珍贵地收起荷包,妥帖地放到胸口,又拿起桌上的木盒,“啪”地打开,仔细检查。一张张精致美丽的画出现在眼前,细细抚摸着明日就要拿出来的作品,纸上不同类型的美人穿着各种样式的服装对着他或浅笑、或嗔怒,一张张虚拟不同的脸仿佛幻化成了同一张真实的小脸,眼前仿佛出现了烛光下,低眉执笔,认真作画的女子。<

“诶――”<

月光半照的床上,语聆辗转反侧,伴着手指头,数着云翔走了几天,却发现根本用不上手指头,清清楚楚的两天,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多。<

“诶――”对着黑暗的空中叹了一口气,脑中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想到民国的旅途肯定很是艰难,一会儿想到了上海,想到了上海又不自禁地想起穷摇nn的《情深深雨蒙蒙》,在上海,会不会有一个大上海的地方?会不会有一个女孩叫陆依萍?对了,走的时候,都没有叮嘱他不许看漂亮姑娘,上海灯红酒绿的,云翔这个纨绔大少爷不会醉生梦死吧?要是他敢把她忘到脑后,看她怎么收拾他!<

语聆在两人只共同睡了三夜的新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面露忧虑,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喜笑颜开。最终,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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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翔离开的第三天。<

这一天,桐城的各家少奶奶、夫人都收到了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请帖――凤翔“兰亭”茶楼。邀请她们去参加在那里举办的“展览会”。<

收到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到奇怪,桐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家茶楼?而且,请帖上点名了是让女人去参加,茶楼酒楼,做的不都是男人的生意吗?<

各家女主人纷纷与自己相识交好的夫人太太交流,最后发现,原来全城的人只要是在这个商业圈有一定地位的都收到了这张请帖。举办人正是半年前冒出来的女老板――萧雨凤――也就是现在凤翔的老板娘,展云翔的妻子。<

如今,桐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这样的“女人的盛会”是从来没有遇上过的事情,而且,现在城里面的传言都在说,这次请的都是“有地位的太太”。<

收到请帖的一方多少心中有些自得――每户人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合作商家,但是不是每一家都能收到这一张请帖,这么一张连聚会的具体内容都不知道的请帖,却在不经意间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没收到请帖的,有气闷的、有不屑的、也有嫉妒的、好奇的。只是短短的一天,不管城南还是城北,整个气氛突然就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热烈了起来,各家太太的走动串门也前所未有的多,或显摆,或交流信息或打探消息。<

直到人们想要了解这背后之人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这“兰亭”茶楼前面是冠上了凤翔的名号的,说起凤翔,他们自然也想起了似乎最近病了的展云翔。<

这么说起来,桐城的人才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似乎……好像……曾经的那个展夜枭,已经好久没有做恶事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最近的事情,是那场热闹非凡的婚礼,那时候他们还在感叹萧雨凤有些可惜,不过那时候,展云翔就已经有些变了吧?

怪不得那萧家姑娘那么能干的一个人也愿意嫁了;再往前想……哦……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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