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以后,2011年9月底,涓寨阿康舅舅终于和道公师父确定了把外婆迁回涓寨的吉ri。
叙源这次提早安排了行程,从běijing按时直飞南宁。
五年间,叙源的变化很大,一是在běijing正式定居,二是结婚生子,如今叙源的儿子球球已经四岁半了。
这次,叙源将儿子也一同带往南宁。
黄尚侠的孙子开着jing车去机场接的叙源,叙源比父母早一天到南宁,儿子和父母在桂林,第二天坐火车下午到南宁。
叙源到南宁后晚上和时任南宁市建委副主任的大学同班同学陈新华吃饭,吃饭时聊起了广西这边拆迁和房地产发展的问题,叙源有计划回家乡投资房地产。
玥梦去世后,壮心未泯的墨涛老实地待在家里为母亲守孝半年后就周身奈不住寂寞,不听儿女劝阻,带病又去位于广西和越南边境靖西县做铁矿和锰矿生意,没想到,费了不少气力,谈成了边贸生意合同,眼看就要交割赚钱时,墨涛的炳情加重,回到南宁检查,竟然患上鼻咽癌,此后被病魔折磨了近三年,家人用了所有能用的医疗手段也不能挽回他的生命。
墨涛去世后不到一年,看上去身体结实,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廖毅坚也仅仅因在楼梯上摔了一跤,突发脑溢血过世。
加上墨乐前几年酒jing中毒死亡,黄家‘墨’字辈在这几年中陆续有人过身,为此,姣茉、墨康等黄家亲戚内心倍受折磨。
墨康提出借伯娘迁回老家下葬之机,搞一次隆重的‘打斋’道场,提议得到了众人认可。
随外婆的骨灰罐一起带回涓寨做道场的还有涛舅的、贵港五婶玉兰、姣茉堂妹姣哲的丈夫廖毅坚等几人的骨灰罐。
家族中其实也有异议,黄茺和黄中两姐弟不愿意将父亲墨涛的骨灰罐迁回老家,从内心来讲,他们抗拒墨康舅关于将墨涛回归祖坟建议,两姐弟的计划是:等母亲阿泉百年之后与父亲一起葬在南宁的公墓,方便子女今后的祭祀。
墨康怂恿贵港墨乐舅的子女们劝她俩,说:“黄家的祖坟风水好,一定要回去入祖坟啊!别人家想找这样的风水地都找不到呢,你看,我们这支远在贵港都不嫌远,还把爷爷nǎinǎi还有父母都迁回老家,你们更加应该这样办。”
但是任凭大家怎么劝,多诱人的理由好像都没有动摇黄中的想法,他坚决地说:“这次先把两个骨灰罐一起带回涓寨老家做法事,算是我们做子女表示的对父亲的一个心意,老家人不让爷爷迁来南宁,我们现在也同意了啊nǎi回祖坟和爷爷合葬,但就别强求我们把我爸葬回去了,道场完了再把父亲的骨灰带回来。”
现在交通那么方便,从南宁到县城有高速直达,听说后年将有一条分支高速公路将接到涓城,这样的话,从南宁开车过来走高速基本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多快!
黄中在这个问题上软中带硬的态度让叙源费解,为什么那么倔强呢?
从常理来说,墨涛舅能和父母,还有众祖宗们都葬在传说中风水绝好,风景如画的,开阔气派的黄家私家墓地对于大城市里的‘蝼蚁们’来说那是多么高的待遇!
多么完美的归宿啊!
比起南宁市公墓中那一平方米十万元,拥挤不堪的‘小坑’来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千金难求却不为所动!
为什么了?
有何难言之隐吗?
这不免让叙源生疑。
9月底的南宁依然阳光炙热,烤得人脸冒油,叙源、黄中和黄茺表妹在明秀小区等着墨康舅的儿子,叙源的表弟凤邺从涓寨专程开车带一个道公过来接骨灰罐。
他们车到楼下,叙源下楼迎接,热情地打招呼:“凤邺,几年不见,都好吧?一路辛苦,今天天气好像很热哦,路上走了几个小时?”
凤邺见到表哥也很高兴说:“毛毛哥还那么年轻,哈哈,今天没怎么堵车,两个半小时就到吧”
。
他后面跟着一个沉默的,着深灰sè衬衣的四十来岁中年汉子,凤邺介绍:“这位是特炳师傅”
,皮肤幽黑,略胖,头发稀疏,眼睛有神。
他拎的一布口袋引起了叙源的注意,从开口隐约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些红绿、写了毛笔字的字条,还斜插着一根粘着碎白纸条的竹竿。
‘师傅’?
叙源估计他就是黄茺所说的从涓寨请来的道公吧。
壮族传统非常重视迁坟或入葬,条件允许的话逝者家人应该按传统举行隆重的仪式,就是做法事,而且法事要由当地德高望重的道公来主持,他会指挥一个‘道公班’在特定的时间段来完成一系列的仪式。
按照程序,特炳需要先在明秀小区做法,然后在一起到陵园取骨灰。
他进门口后,没有休息就开始目无旁人地念念有词,屈指朝各个方向比比划划,在厅的四个角贴上布袋子里装的红绿字条,那是‘符’纸,然后又在地上烧了一些苻。
叙源和黄茺疑惑地站在门边望着他,听不懂他口中念着的那些音调怪异,时高时低的咒语,表妹也一脸茫然无措,凤邺双手紧贴着腿侧,仿佛是在肃穆敬礼般地在旁边看着道公做仪式,丝毫不敢懈怠,看来他肯定对这些看上去过于神秘的东西有所感受和体会。
叙源丈二和尚摸着头脑,用手捂着嘴低声地问凤邺:“他到底在干嘛?”
“他在画符,贴符,符的功能为的是驱邪出外、引福归堂。符所的作用非常大,他在用符封闭这里的污秽邪jing恶鬼,不让他们跟去老家。”
这里有恶鬼?
搞笑吧,什么逻辑?
或者他们认为无论哪里都有所谓的‘污秽、斜jing和恶鬼’?
天啊,我们时刻活在这些不吉利的东西之中?
明秀小区的法事完后,凤邺开着他那辆新买的九座五菱之光微型面包车,拉着叙源等人前往存放骨灰罐的烈士陵园。
望着穿梭而过的车流和人流,叙源突然想起了母亲姣茉前几天的电话内。
“壮族的道公做法事比别的地方要来得隆重得多,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这次去你可以好好看一看。”
能有什么不同呢?
说实话叙源从小就对传统民俗和迷信的东西远没有父亲那么感兴趣,他在大学研究过‘风水’,但他始终无法把自己投入进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必须服从的,奇怪而无法理喻的jing神世界,他小时候曾经目睹过父亲练习一种神秘宗教气功走火入魔,差点背过气的可怕一幕,对于非理xing的东西,有抗拒心理,理xing和科学的批判在他的价值标准占有绝对上风。
他可以观察,但坚信不会被左右。
车穿过市区出到郊区,半个小时后就爬上了烈士陵园中间一个绿树掩映的小山包的山顶,停稳在专门寄放骨灰罐主的建筑入口处。
一栋白灰sè,带有绿sè飘檐的中国民族特sè建筑,端庄稳重,大厅两侧哥排有两间大的骨灰寄放室。
黄茺熟练地在大厅办完取件手续,可怜的表妹这几年倍尝亲人离世之痛,外公、外婆、nǎinǎi、父亲,等。
一行人被工作人员引到存放玥梦骨灰的第2号寄存室,玥梦的“浮云罐”
安静地停放在靠外窗的一大排架子的底层。
五年弹指一挥间,罐子盖缠着的红绸布和罐身已经布满灰尘。
叙源走近,蹲下身来,深情地发自肺腑地自言自语:“婆婆,毛毛来接您了,您在这里还好吗?毛毛给你擦干净啊,漂漂亮亮地回涓寨见外公啊。”
叙源做事细致缜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事先准备好的崭新的白毛巾,轻轻地、仔细地擦拭着红绸布和罐子上的灰尘,直到最后一粒能擦掉的灰尘从眼前消失为止,直到那浮云的图案崭新如初。
黄中则在另外一边的架子上取墨涛的骨灰罐,同样轻轻细心地擦拭尘土,小心翼翼地抱起骨灰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