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再遇上矢真时,不算偶遇。这一次,西索主动找到了矢真。说起来,前两次接触,不论是邀请她抽鬼牌,还是邀请她喝咖啡,西索从未给过矢真选择的余地,所以这一次,西索绅士地抛给了矢真一个选题。
是为库洛洛除念,还是死。
与库洛洛决斗泡汤后,他内心一直积攒着一团火,这火不热烈,阴惨惨地,却烧得西索难以忍耐,手中的扑克牌也迫切地想要尝一尝鲜血的滋味。所以他不否认,当时是真的想要杀掉这个女孩。他已经想好了,矢真若是不答应帮忙,他就杀掉她,一来发泄怒火,二来激起小杰等人的怒火;矢真若是答应帮忙,他仍然会杀掉她,只不过会等库洛洛除念完毕后——这种胆小的果实,利用完了,也就腐朽得让人再也不愿看一眼。
可虽然西索已经考虑好,心底却又有莫名的期待。于是他留足了时间给矢真回答,看她是否能给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总是让我觉得意外的你,这一次会怎么做呢?
“西索,我们做一个交易。”
女孩的表情一本正经,她丝毫不躲避西索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着她的交易,在被西索恐吓后,她仍然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眼神十分坚定。
“你若不答应,我也绝对、绝对不会为库洛洛除念。”
“奇牙的大哥曾经威胁若不劝奇牙回家便杀了我,我也没劝。”
看来,这个女孩不怕死。
可她真的不怕死么?并不是吧。她口是心非得太过明显,纵使目光再坚决,手背上的青筋也泄露出了她心中的挣扎。矢真的拳头攥得很紧,全身上下绷得如同一根快要断掉的弦一般。她已经拼尽力气了。在强大的杀气下镇定地说完刚才的话,估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西索确实又收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答复。他没有想到矢真竟然会知道除念师的下落,有一瞬间他怀疑她说谎,可却立刻又相信了她,或者不如说,西索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从那双黑眼睛中,西索可以看到不可回转的决绝,可又似乎挖掘到了一丝转瞬而逝的悲凉。多么矛盾的一个存在,而她却仍在尽全力让这矛盾到达一个平衡的临界点。这样的人,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
有些好奇,她怎么知道除念师?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什么拍卖品对她如此重要?西索又想到了矢真古怪的血液、惊人的成长速度、有时让人脱线有时又很有用的能力……
“算你好运哦~~交易达成~~”
没错,变化系的心情瞬息万变,所以西索瞬间改变主意,不想杀她了。差点失去一个大苹果,还是不要浪费小苹果好了。
那天晚上,西索同意交易后便离开了,可过了一会他又折了回去。他突然好奇起来,这么晚了,矢真一个人下楼是想干什么。虽然自己确信她没有撒谎,却仍是想知道她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街上的人不多,西索用了“绝”,远远地跟在矢真身后,她完全没有发现,全身处于放松状态,步子有些慢,路边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黑发女孩似乎在寻找什么,她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药店,不时看一看手表,表情有些急切又有些担忧。最后过了很久,她走进了一家超市,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袋东西。
是药么?她那个小团体里有谁生病了么?西索这么想着,好奇心也随之消失,他转身想离开,可目光扫过前边那个开始奔跑起来的女孩,他又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莫非是被发现了?为何突然一下子跑得这么快。
到酒店时,一直快速奔跑的矢真突然停了下来,停在了离酒店大门不远处的地方。西索也跟着站定,等着矢真回过身来找出他来。可是西索很快发现自己仍然猜错了——矢真只是蹲了下来,抱着那一袋东西,嘴里轻声在说些什么。
西索仔细听了听,念能力者杰出的听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可当他听清楚矢真说的话时,他还是不自觉地楞了一瞬。
矢真口中不停重复的那句话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西索没再跟着,转身往“友克鑫之最”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仰头看了看天空,友克鑫夜晚的天空漆黑一遍,没有任何星光,就如同某个人的眼眸一般。
这颗果实,大概也有些酸,心酸。
5、
然而如今,自己终于是挖掘出了这颗果子新的味道——苦味。
黑夹子里什么也没有,可她没有一丝意外,似乎完全接受了那个传说——打开黑夹子青鸟便会消失不见。
与幸福相反的不是不幸,而是一无所有。从某个方面说,西索很认同这句话。就比方说,如果自己将不断超越新的对手当作幸福,那于自己来说最可怕的就不是输给对手,而是没有对手。
同理,经历过幸福的人,总是在被夺走一切的时候最痛苦。
呐,小真,你问我在思考什么,我在思考,你究竟被夺走过什么。
但当西索再次开口回答矢真时,他的话变成了:
“我在思考,你能不能推倒这座金字塔。”西索笑嘻嘻地随口说道,他再差几张牌就又要破掉之前的记录了。
蜷在沙发里的女孩一愣,过了一会西索听到一个硬邦邦的声音:“只要你让我推,那就能推倒。”
西索将最后一张牌放了上去,满意地看着眼前高高的扑克牌金字塔,转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于是他看到那个小女生眼中闪过惊讶,却也迟疑着起身靠近。
“我真推了?”矢真手已经放到金字塔面前,口中却仍然在询问,在得到西索肯定的回答后,她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顶尖的扑克牌。
扑克牌纹丝不动。矢真有些不敢相信,她接着又戳了几下,带上了些力气,可牌仍然纹丝不动。
西索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他的脸上一下子带上了戏谑的表情。那样戳怎么可能推倒扑克牌,扑克牌上可是都粘着“伸缩自如的爱”哦~
矢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西索。她反应很快,见到西索的表情后,她马上用了“凝”,然后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她也使用了念力,集中去推牌与牌相连的地方,西索的念大多黏在那儿,可由于塔的结构,那里也是最薄弱的环节。
于是,表面上看起来,两个人一个表情笑眯眯,一个面无表情,可实际上却都对着扑克牌金字塔各自暗中使劲。僵持了半天后,西索调侃道:“你推不倒哦~~~”
矢真闻声突然收手。
“要放弃了?~”西索有些失望。
矢真点点头,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两只手指,念在她手指上十分凌厉,几乎一瞬间便割断了金字塔底层的扑克牌。然后矢真轻轻一碰,没了底座支持的金字塔就歪歪扭扭地倒在了一边。
西索愣住了,转而摆出包子脸,声音带上了些委屈:“小真耍赖,这也算?”
矢真完全无视了他的抱怨,一摊手,表情无辜:“你说推倒嘛,这不是倒了么。”
西索继续包子脸:“……”
正当西索还在无语时,矢真突然问:“为什么让我推金字塔啊?”抬头看了看矢真,她的表情还真是认真,眼睛中就写着“你为什么让我推金字塔啊”。
“因为已经堆好了~~”西索回答,“虽然堆得很好,但也要推倒,难道还带着它一辈子么~~?”
“反正还可以堆得更好~不是么~~★?”
堆出金字塔虽然要用心,可若是因为这样便一直惦记着这个堆好的金字塔,那只会让人烦恼。倒了就倒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反正还可以堆得更好。所以无需怀念。同理,以前喜欢过的东西,不用一直挂在心上,如果想要,就去找新的,一直念念不忘,不是很无趣么?
还可以获得新的幸福,不是么?
待到西索收好扑克牌时,矢真终于闷闷地开口了。
“哦,是这样。”
西索有些诧异,不是因为矢真简短的回答,而是矢真的表情。
她在笑。虽然只是很浅很浅的微笑,可这也是西索第一次冲着自己笑。亮晶晶的眼睛微微弯了一下,一直紧紧绷着的面部表情便如同见到阳光的雪一般慢慢融化。她整个人的神色一下子显得无比生动。
“过几天便出发去贪婪岛吧。”矢真脸上笑容还没褪去。
“哦~~?这么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