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紧张的时候就说不好话。”林渊忽然仰头望月,傲岸的身躯在清冷月辉下更多了几分苍冷之意,“可你本就不必紧张。”
柳淳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又抿了抿唇,方才叹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已中了其它的毒?”
他知道有些毒药会互相影响,很多时候看似无关的两种药混合在了一起,可能就会产生奇效。
可惜被他寄托厚望的林渊只是斜着看了他一眼,坦坦荡荡道:“没有。”
如果他说有的话,对方一定会拉着他去检查,所以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实话。
有的时候,一句实话要比一百句谎话都有用得多。
有的人不能体会到这一点,便只能陷入撒谎和圆谎的恶性循环中。
柳淳只得皱眉道:“你莫名其妙地忘掉了一些东西,为何却一点都不着急?”
林渊淡淡道:“你也是莫名其妙地忘记了过去,不也一点都不着急?”
柳淳微微一怔,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的确是个好反驳,好到他无言以对,只能有些呆愣愣地看着林渊。
不过他虽然已经无话可说,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刨根究底。
柳淳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呆呆笨笨的,但有时却是个敏锐到让人惊骇的家伙。
老实人有时候问起问题来会让聪明人都烦恼,而如果他停止追问了,那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如今之策,只能用些笨办法了。
林渊用着微带审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略有些不耐烦道:“你还要看上多久?”
柳淳蓦然一醒,便收回了那呆滞的目光,展颜一笑道:“你长得这般好看,难道就没被人这样看过吗?”
他很少看到过像白愁飞这样美的男子,以至于第一次看的时候便几乎有些痴了,现在回想起来,那还是很快乐的回忆。他只希望那回忆能一直令人快乐下去。
――这是哪跟哪的事儿?这货转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吧……
林渊转过头去避开他那纯然无暇的笑容,眸光悠悠一转,忽而落到了被云雾遮挡住的一弦残月上。
――月亮果然还是像大饼的时候最美。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边城那抹满如玉盘却愈显苍凉的幽月,他忽然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上柳淳的目光,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
“办大事前,我总是有点睡不着。”柳淳揉搓了一下手指,笑容中似有兴奋之色溢出,“你之前跟大哥说办好这事所要的回报,可着实吓了我一挑呢。”
苏梦枕已和他们成为兄弟,柳淳自然便可以叫大哥了。只是他之前跟他们说要托他们去办两件大事的时候,白愁飞并没有老老实实地答应。如果他就这样一口答应了,那或许就不是白愁飞了。
不过他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过惊人,因为他说的竟是成功之后便要副楼主的位子。
连柳淳都觉得这有些无理取闹,可是苏梦枕居然答应了。
人们总说江湖上的能人多有些过人之处,这句话用在苏梦枕身上实在再合适不过了。初见面时,谁也不会想到像他这样冷傲的公子哥似的人物,却能容人用人,面上病弱身如枯骨,可心底下却有着滔天巨浪翻滚不息,随随便便说出一句话都能令人惊诧不已。
跟着他这样的人,怎能让柳淳不欣喜若狂呢?
――就从这里开始吧,精分少年成名的第一步。
而话音一落,林渊似是已经决定了什么,故作眉间一颤,略带疑惑地朝着柳淳挑眉道:“你在说什么?”
柳淳笑道:“你一开口就要副楼主的位子,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等等你的敏锐呢,这个时候别呆下去……没有领悟到要点吗?
林渊面上的神情就像是被谁用针狠狠扎了一下,他微微低头,唇边忽的带起一抹冷笑,眼底的暗沉忽有深不见底之势。
“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柳淳的笑容忽然僵在了面上,就像笼住月亮的一朵欲散未散的云一样,无论是否消散都是一种尴尬。
――总算想到了吗……继续往这个方向前进吧。
林渊看着他的神色,微微低下高傲的头,略带疑惑道:“为什么你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柳淳敛眉道:“这是你白天对着大哥说下的话,如今就忘了吗?”
一个像是白愁飞这样的人,是绝不该忘记这样的话的。
林渊一脸惊异不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抬起手似要靠近,袖口却很巧地在这时缓缓滑落,露出手臂上那道尚带血色的伤疤。
柳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道毫不起眼的伤疤身上,再联想到白天的事件,越想越是觉得离奇古怪。
他像是领悟了什么,再抬头看向林渊的时候,面上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连一丝惊骇的表情都没有了。
柳淳面色惨白地看向他,缓缓道:“其实你知道自己失忆不是因为中毒,对吗?”
――等一下,他到底脑补到哪个方向去了?我得想想,不然怎么配合他表演……
林渊眼角一挑,声音冷然道:“你这是何意?”
柳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眸光微敛道:“我在当药堂伙计的时候,也有想过去探究我失忆的原因。”
――这到底是精分走向还是狗血走向……同学你得给我点提示啊。
林渊疑惑道:“哦?”
柳淳愈发不敢看他,只道:“老板说有些武林人士练功走火入魔之后会留下病根,以后还会发作。而他们每次发作之后,都会忘掉一些经历的事情。”
――不愧是厚道人,这么快就把提示说出来了,可以继续演了。
林渊淡淡道:“然后呢?”
话中语调还是平淡无波的,可他的眼神中却展露出刀锋般的凛寒之意。
“我知道这么说你必会恼怒。”柳淳抬头看向他,略显无奈道,“因为我曾经觉得我的失忆可能是因此而生,可如今却觉得……”
林渊冷冷道:“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个有这种病的人?”
柳淳一愣,似有歉疚之意地说道:“我不知道。”
他不是个擅长说辞的人,所以说了半天,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在表达自己的观点的同时又不令对方难堪。
像白愁飞这样高傲的男子,是容不得这样近似于侮辱的言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