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俊将这人给扔到了一边,随后对剩下的草军俘虏喊道:
“说,谁想死,谁想活?”
话落,仅剩的三名草军缓缓跪在了地上,头埋在草地上,不敢看袍泽尸体上挂着的怒目。
……
巨大浩渺的巨野泽上,数百艘船队正穿越这片巨大的湖泊,原先肆虐在巨泽上的水盗们这会全部不见了踪影。
在过往,再多的船队也不会阻止水寇们的劫掠,反而更会激发他们的贪婪。
但今天,当那支舰队悬挂起无数面“保义”旗帜,所有的水贼全部噤若寒蝉。
自保义军进入中原后,这些大野泽水盗们就时不时听到这支军队的威名。
先是在冤句击溃了濮州的草军大票帅曹师雄,一战而惊中原;再击曹州而败草军群雄,略定曹州;继而横扫郓州,威压三州。
而这都是这支唐军所为,如此战功赫赫,你让他们敢现眼吗?
所以呀,不要说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当真正的强龙过境时,一众群小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此时,舰队中间,一艘三层楼高的楼船被众星拱卫着压着浪波,如同利剑一般劈波斩浪向前。
站在甲板上,赵怀安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师旅,胸中升起万丈豪情。
虽然也不晓得多少次检阅了自己的部队,可每当这黑压压一片都是自己的麾下吏士,赵怀安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也许这就是烙印在男人骨子里的追求。
在他的旁边,张龟年等一众幕僚随扈在左右,任由甲板上的湖风吹乱着他们衣袍。
张龟年看赵怀安差不多沉醉完了,这才站出来下拜问道:
“使君,沂州那边从泗水线送来了战场最新情报,就在六日前,新泰城被草军攻破,其城县令、尉在城破前突出重围到沂州,然后被新任的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给砍了。”
赵怀安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置喙,而是颇为欣赏地说了句:
”那齐克让最近名气不小嘛,据说在沂州城外连破草军三阵,更是直接斩杀了草军的一名骑军大将,现在再看他对待下属的态度,这人也算是杀伐果断,看来这个节度使的位置,他没准还能真的能坐稳。“
此时甲板上的众人没人觉得,使君也不过区区一个刺史,如何评价比他高数级,几乎为武人之巅的节度使,是有什么问题。
因为只论目前的战功,咱们使君早就够做一任节度使了,不过使君志向远大,不想去偏镇。
不过这也是对的,大丈夫要站就站最高,要做就做最好。
这边赵怀安评价完了那个齐克让,忽然感叹了句:
“那老齐据说也是从西北镇出来的勇将,还是博野军出来的,那岂不是和老曾是同僚?也不晓得以往那些朋友们,现在都如何了。”
然后他还对旁边的赵六说道:
“老六,你也去盯盯,怎么最近发往成都给我大兄的书信,怎么一个回信都没有?不行你去找一个,专门跑腿去成都,我儿子没多久也要生了,给我大兄报个喜。”
赵六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吩咐完这些后,赵怀安才对张龟年道:
“老张,你如何看眼下局势?“
张龟年咬了下嘴唇,组织了下语言,然后谨慎说道:
“从目前来看,沂州方向非常不乐观。”
说着,张龟年就让人将后面的舆图屏风拉到甲板上,然后指着新泰说道:
“使君,新泰现在陷落了,那实际上沂州方向的压力会变得更加巨大。此前草军只是从尼蒙通道给行营诸军施压,所以诸军也基本是沿着沂水以及外围的群岭山崮构建防线的。”
”可现在?草军在攻破了新泰后,就完全可以从沂山猛山之间的山道渗透到东面的沂水一带,到时候完全可以绕开外围的山岭壁垒,直接顺着沂水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沂州的东面,到时候,我想不到宋帅还有什么办法能挽救沂州失陷的结局。”
赵怀安看着舆图,结合自己前世的方位,脑海里已经有了那片地区的具体地理情况。
他对于张龟年的看法是非常认同的,点头后,便对行军参军赵君泰问道:
“现在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哪里了?”
赵君泰自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后,就被赵怀安放在了行军参军的位置上磨炼。
他能看出赵君泰这人有点谋略,但还是过于小家子了点,而且因为对于军队和保义军都不甚了解,一些谋略也有点脱离实际。
如此,赵怀安专门让他接触实务,让他看看一支军队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而赵君泰做得很好,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又结合了船队的速度,回道:
“无当、金刀二都应该出了巨野泽,进入到桓水附近。”
赵怀安点头,然后下命令:
“找快帆一艘立即去追老霍,告诉他们队伍多张旗鼓,扮做主力行动的样子,给我把声势给做足了,然后继续前往任城,但记住,不许与城内接触,只在岸边营造营垒,我允许他升我的大旗。”
那边参军裴德盛挥笔而就,然后给赵怀安确认了一遍后,就交给了甲板下方的一名背嵬,他将会带人执行这份军务,将命令传到前方。
这会甲板上的幕僚、谋士们听到赵怀安的这个命令,脸上都流露出惊疑,其中袁袭主动问道:
“主公,咱们不去任城了?”
听了这话后,赵怀安哈哈一笑,随后豪迈说了句:
“我从来就没有打算去任城,无论是对我而言,还是对咱们保义军,从来都是敌人在哪里,我们就冲向哪里,我既然能看出草军在瑕丘那边布置了个口袋阵,那我就有一百种办法破了他们,还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袁袭等人不说话,显然意外于使君这一次为何没有提前和他们说一下这事。
毕竟他们之前一切的规划都是围绕任城去完成的。
赵怀安也看出了大伙的不理解,进一步解释道: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存乎一心。去任城的好处当然多,但现在的局势发生了变化,我们本来以为按照过去的节奏,沂州之战至少要继续持续数月,可现在看来,这个数字要大大缩减,草军军中有能人的,并不是简单在打呆仗。”
”而如果等沂州被攻破了,那咱们在任城受得再好,那也是毫无意义的。天下事多如牛毛,可却只有少数几件事是关键,咱们只有识别出这些事来,然后全力以赴做关键的事,才能有结果。”
“随着沂州西北面的新泰告破,沂州实际上已经陷落了草军的包围中,而现在草军唯一需要顾忌的,就是他们身后的瑕丘,一旦等他们攻破瑕丘,他们彻底无忧后,必然会倾全力进攻沂州。”
“所以,现阶段,最关键的人和事,就是距离咱们只有不到三百里的瑕丘城。”
“本来草军当然是防着我的,可现在我虚虚实实,草军焉能洞察我军主攻方向?而现在,我们就是要向一支利剑一样直插在瑕丘城外草军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