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房中的哭声惊动了外面，几只飞鸟扑棱棱扇着翅膀往远处去了。[书库][].[4][].[]院落中的竹林里，一个身影却在听到哭声后迅疾地闪身出来，只向着黛玉的房间扑去。
“姑娘去了。”王嬷嬷无声地重复了一句，手中的汤碗怦然落地。不敢相信地伸手去探黛玉的鼻息，一探之下，终于忍不住也放声哭道：“姑娘啊！”
“嬷嬷，姑娘去了。她……她已经没有气息了。”雪雁泪眼朦胧，鼻头也红红的，声音嘶哑。
“不许哭！”王嬷嬷的声音沉沉，细细沟壑的脸上也有液体划过，她依旧执着地将手中的参汤再舀起了一勺。
“嬷嬷，姑娘她……”察觉到触手之处是黛玉的鼻翼，而那里却没有丝毫的气息，雪雁心中一片冰凉，终于忍不住俯伏在黛玉的身上放声大哭。
“雪雁，你去掰开姑娘的嘴。”王嬷嬷沉沉的道，她不相信姑娘会就这样去了。再舀起一勺汤药喂到黛玉的口中，雪雁随即配合地将黛玉的上唇合上，两眼紧紧盯着黛玉的喉间，希望那里能出现最简单的吞咽动作，可是……汤汁再一次流下来。
王嬷嬷面色一白，眼神中露出一抹痛色，不语，又舀起一勺来再喂进黛玉的口中，参汤流下来，打湿了黛玉的发丝，也打湿了枕头。
王嬷嬷接过去，舀了一勺，轻轻在嘴边吹凉了，喂到黛玉的嘴边，黛玉的双唇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宛似凋零的褪了色的花瓣，紧紧地抿着，参汤灌进口中，却全部从嘴角流了出来。浅褐色的汤汁映着惨白的脸颊，就像干涸的血渍，看着触目惊心。
“嬷嬷，参汤来了。”春纤也没有来得及用托盘，只拿帕子垫着，托了一只缠枝莲花纹的瓷碗进来。
“唉。”雪雁答应着，慌忙爬到床上，展开一床被子为黛玉盖上。
“姑娘的手冰冷，再拿一床被子吧。”王嬷嬷淡淡的开口，并不抬头看她，只轻轻地为黛玉搓着双手。黛玉的手冷凉，似乎怎么都捂不热，手上和脸上一样，蒙了一层淡淡的青白。
雪雁自就跟着黛玉，也算是王嬷嬷一手调教的，对于王嬷嬷，她还是有几分怕的。
“嬷嬷。”雪雁低着头，站在王嬷嬷的下首，声音低如蚊蚋，若非房间里极静，只怕王嬷嬷都难以听到。“我错了。”
姑娘的心跟了宝玉去了，如今除了这样的事，姑娘她……王嬷嬷几滴老泪也滴了下来，接过丫头递来的湿帕子，仔细地为黛玉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自从宝玉跟随北征的队伍而去，姑娘就更是日日挂念，时刻牵心，多少次午夜辗转，泪对红烛空撒，多少次噩梦惊眠，卧听风吹竹林飒飒。她从不肯与人起，白日里还要陪了笑脸去应对贾府里形形色色的人等，眼见着一日日的消瘦下去。
这是她奶大的姑娘，从就没离过她的身边，眼看着她从昔日的天真娇俏，一日日的心思沉郁，身形憔悴，她心疼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盼着那位深知姑娘心思的贾老太君能够早一点将宝黛姻缘提上日程，全了姑娘的这份心思，可这贾家……
王嬷嬷瞪了她一眼，并不理她，只走到黛玉床前坐下，看着黛玉已然泛起灰色的面容，心下悲痛。
“嬷嬷。”看到王嬷嬷进来，雪雁从黛玉床边起身，期期艾艾地道。
“王嬷嬷，太好了。有你照顾姑娘我就放心了。”紫鹃感激地看了王嬷嬷一眼，刚才急切之下，竟将被安排在后院的王嬷嬷给忘记了。她是姑娘的奶母，素知姑娘的一切，又是个上年纪的，总比她们几个丫头有见识，有她在，也算是潇湘馆的半个主心骨了。看王嬷嬷扶着一个丫头子颤巍巍地进来，紫鹃也不多什么，随即向外面跑了出去。
“紫鹃，你快去吧，姑娘这里有我守着。”一个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却原来是王嬷嬷。
“怕什么？”紫鹃又是急又是气，“你素日是跟着姑娘的，姑娘待我们如何，如今除了这样大事，我们要是再怕了，你让姑娘倚靠何人。春纤，快去熬参汤。”紫鹃的语速很快，话也有几分不客气起来。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紫鹃姐姐，我……我有点怕。姑娘她不会……不会……”雪雁怯怯地看了眼面似纸光，心下也是大恸。
“雪雁，春纤，你们照顾好姑娘，把前些日子宝……把那支百年的老参切了熬点汤，先给姑娘灌下去。我过前面看看，就算老太太、太太都晕了，我也得把姑娘的情况告诉二奶奶，这样干熬着只怕姑娘……。”紫鹃素来知道黛玉的心思，宝玉的这个消息起码得要了姑娘的半条命去，若不赶紧请了大夫，黛玉只怕也就此随着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紫鹃揉了揉额头，看着已然奄奄一息的黛玉，努力地想要平复下心头的慌乱。这个时候，她一定不能慌，否则姑娘就真撑不下去了。
“那……那怎么办？”春纤怯怯地站在一边。
紫鹃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炸开了一般，她眼前发白，只觉得一片眩晕，忙一手扶住了桌子，稳了稳身形，宝二爷死了，宝二爷死了！她挣扎着走到床边，看着黛玉嘴角边蜿蜒而下的血迹，心中也空了一般，宝二爷死了，姑娘她……还活的下去吗？
“宝二爷死了，在北疆的战场上。茗烟今天回来报信，老太太当场就晕死过去了。我和姑娘正好走到老太太房外，姑娘都听见了。”雪雁抹着眼泪，想起姑娘在房外听到这个消息时，瞬间惨白的脸，冰冷的手，心中也不自禁地担心起来。
“雪雁，到底怎么回事？”紫鹃的身形一顿，神色也随之紧张起来。
“你和春纤在这里守着，我去告诉老太太。”紫鹃着就要走，雪雁却在一边哭道：“紫鹃姐姐，别去了，去了只怕那边也顾不上姑娘了，老太太和太太正晕着，琏二奶奶已经命人请太医去了。”
雪雁被紫鹃一骂，看黛玉这般情状，忙手忙脚乱地抹了把泪，扶住了黛玉的另半边身子，黛玉身量虽高挑，然则瘦弱，因此两人将黛玉扶到床上，也并没有费太大力气。
“呸呸呸，胡什么？”紫鹃手疾眼快地扶住黛玉，狠狠地瞪了雪雁一眼，“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还不快搭把手，把姑娘扶到房里去。”
“宝二爷……宝二爷他……他死了。”雪雁呜咽着，好不容易出这句话，黛玉却是身子一软，歪倒在紫鹃的身上，唇角边，一缕红丝缓缓地渗出，衬着那雪一样惨白的脸色，直吓得两人都慌了手脚。
“姑娘。”紫鹃一惊，忙上前去扶了，随即对跟在黛玉身后，尚有几分气喘的雪雁道：“这是怎么了？刚出去还好好的……”
紫鹃转身从里面出来，笑道：“姑娘不是才去老太太房里了吗？你又在这里混叫什么？”一抬眼，却果然见那一身素白的女子，正站在月洞门处，双目怔怔然地看着那鹦哥，忽然滚下泪来，那脸色竟比衣服还要白上几分。
“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檐下的鹦鹉扑棱棱的在架子上扇着翅膀叫着，似在提醒房里的人。
漠漠寒烟四起，竹林萧萧声儿飒飒。
<a href=&qt;/12/12496/&qt;>乱兽天下</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