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四年(1695),五月初八日。康熙下喻,太子大婚,立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皇太子妃。
那天,百里红妆,太子大婚,举国同庆。只是因为他是他日思夜想深深惦念爱着的人,于是他的婚礼堪比皇帝大婚,就算他的心中再痛,再无奈苦涩,他依旧想要给他最好的。而他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只是对着乾清宫的方向无言的笑了笑。紫禁城的清晨永远不会似江南的清晨来得宁静悠扬。留给黎明百姓,文武大臣的不过一阵唏嘘,皇上竟是如此宠太子。
“爷,该换衣服了”何柱儿喜悦道。笑弯起的眉梢,可见他心底的高兴。
太子爷只是看了看那大红的太子礼袍,淡淡的点了点头,张开双臂,仍由他们折腾着。闭上了眼,那满目的红让他觉得刺目,嘴角的笑是那么的苦涩。终究是回不去了。
一切完成之后,他去乾清宫,那个他久未曾踏足的地方,看着熟悉的宫殿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那么的复杂,无声的叹了口气。
淡然恭敬的给康熙请了安。
康熙看着不过几日未曾见的他,依旧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只是那眼中多了多少的痛苦。
起身拉起了他,为他拭了拭额头的汗,并未对他说过什么,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是谁又知道他心中的苦涩。
那无数个不眠的夜,他就那么默默的站在毓庆宫他的寝殿外,望着殿内晃动的烛火,一望便是一夜。
太子爷对于他如此亲昵的举动还有那笑容,只是震惊了片刻,同样报以一笑,他的笑颜依旧当年,只是那冰冷的眸子,添了多少愁。眼底是如此的复杂,第一眼他便觉得他消瘦了,那凹陷下去的脸颊,是那么的明显。尽管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精神,他还是能看到他的消瘦。第二眼他便因为他明媚的笑容而觉得悲哀,他竟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能用如此亲昵的举动来麻痹自己。他终究是个帝王。
康熙看着他的目光从怜惜转化成了质疑,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痛苦的闭上了眼,你终究是在怀疑朕。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他去太庙诏告了这一喜事。天下人眼中的喜事,当事的两个人却是那么的痛苦。
“皇阿玛,儿臣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从太庙出来后,太子便匆匆离去,他怕多呆一刻,就会痛苦多一秒。
康熙只是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袖子,太子爷只是回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句:“保成,长大了……”
千言万语却欲诉无言,最终只化成了这一句。
蓦然的松开了手,放他离去。
他的眼底是那么的眷恋和不舍,还有痛苦。
暮鼓晨钟,他选择了转身离去,而他选择了在原地等待,默默的等待着他回头。
直到他消失在了尽头,康熙瞬间倒了下来。
李德全紧张的扶住了他,匆匆带他回了乾清宫,喊来了太医。
想起了昨夜,康熙一个人对着那副未完成的画默默的盯了半宿,最终痛苦的闭上了眼。
那一夜,他拿着烛火,默默的沿着胤礽喜欢呆的地方,一个个走过去,怀念过往的一切。
同李德全讲着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他是记得那么清楚,那是他记忆深处的眷恋。
那一切最终只是化作了他嘴角的苦涩,在对着毓庆宫的方向,一滴接一滴的眼泪就那么落尽杯中,伴随着眼泪的苦涩他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下了。
一醉只是为了那一世的相思,缠绵于心中。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的眼底是那么的哀伤,那么的痛苦。
却依旧在第二天尽心竭力的为他那一生的眷恋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到深处是成全。
纵使他是一个帝王,他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太子爷一向是他深情的所在,他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却终是在岁月的长河中,一不小心便支离破碎了。
看着倔强而神情哀伤的他,俨然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终是不舍伤了他,于是他便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自己,只为换来那人的一笑。
他已不知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了,他只想等到他回头的一天。
无论他想做什么,他都由着他,只是默默的在背后为他善后。
他依旧守着当初为他许下的誓言,永不负他。
就算他要成亲,他依旧不曾流连后宫,只是呆在西暖阁,想着他曾经的一切,想着他们一路走来的那么多坎坷艰辛却依然温暖如春的回忆。
然后默默地笑了,却在最后只能化为这种温暖,那时怎么不懂得守候的凄凉。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康熙醒来的时候,只有李德全守在他身边,只是起身看着远处的毓庆宫,苦涩的笑了笑。
过了今夜,他的保成就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此刻天边一轮残月高挂空中,思念无限远,康熙爷只是喃喃自语:“待月圆之时,你会不会出现”
。
他始终记得他曾答应过太子爷,月圆之日,带他去庙会,那一刻太子爷的欣喜。
他终是没有勇气去踏出去,看他的保成那一刻的喜悦。
只是在对着毓庆宫的方向,神情哀伤。
短暂的距离却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忧伤,如微云孤月,只能遥望那天涯的距离。
那年梧桐树下谁曾许了谁,如今容颜未变,年华已过,徒留一世沧桑。纵使岁月成河,他再也不见他的回眸一笑。
夜里的毓庆宫,热闹非凡,百桌在苑中张扬的放着,各种珍馐美味摆满了桌面,烛火通明,到处一片喜庆之景。紫禁城内到处布满了象征皇权的黄色和象征喜庆的红色,鞭炮声震耳,礼乐一阵阵不绝于耳。共聚一堂,一切尽显示了天家威仪。
太子爷只是淡淡的笑着,应和着这些人,眼神却不断的飘向宫门口,他还在期待吗?期待着那人的出现吗?期待着他给自己祝福吗?还是期待着那人把自己带离呢?
“二哥”胤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四弟”太子爷只是淡淡的给了他一笑。
“二哥,可是不开心”胤禛担忧的问着。早在胤礽大病,康熙几日不曾早朝的时候,他便觉得事情不对,他想进宫来看他,却终究是忍住了。只是他想不到他再见他时,他竟然是如此憔悴,眼神木讷,
脸颊凹陷得让人差点认不出来。那一刻他恨康熙,为什么不懂珍惜他。却在胤礽睡梦中喃喃的喊着康熙的时候,他只是痛苦的抚过他那苍白的脸庞。他终究是在意那个伤他最深的人。
太子爷只是转身不再看他,“四弟多虑了,今天是二哥的大喜之日,四弟还是多喝几杯了”。便欲离去。
胤禛只是拉住他的袖子,“我可以带你走的”胤禛忽而冒出了这一句,他看透了胤礽想要逃离的心态,只是他忘了,他始终是个骄傲的人,他的牵挂在这座紫禁城里。太子爷头也不曾回的离去了,那一刻他并不是不想离开,只是他还是选择了拒绝,他想相携一生的人,始终不是胤禛。无言的苦笑了一番。他总算明白胤禛的心思,可是那是他给不了的。
胤禛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只是冷着脸,看着他消失在眼前。握成拳的手,骨节发白。“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值得你放弃你最想要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