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寺里只有一位老和尚,约的老和尚嘴唇暂停蠕动,便鼓足勇气叫一声,师父。
老和尚忽然睁开眼睛朝这个小孩上上下下打量一阵说,小孩,谁是你的师父?
我拜你为师不行吗?反应快的覃云甲看着他说。
你拜我为师当然可以,但我不会收你为徒。你这个小孩脏兮兮,也想做我的弟子,我才不要咧。我收的弟子,都是佛门弟子,佛门弟子不光是要内心清净,外表也要保持整洁干净。
看你一双手黑得像乌龟爪子,如果我收你为徒,你用这双手去拿供品供佛菩萨,拿法器做法事,能行吗?就算佛菩萨不计较,护法龙天也会计较。就算你家里穷,没有好吃好穿的,但是你一双手该可以洗干净吧?!你这样子到寺里来,求佛菩萨没有感应,求做法事做了也不灵。
老和尚说的话,覃云甲听得似懂非懂,显然懂了一点,他将一双乌七八皂的手慢慢地朝屁股后面藏。
已然跟过来的那居士——一条中年汉子冲着老和尚说,师父,您有所不知,这小孩没爹没娘,在我们几十户人家的村里吃转饭,平时没有人管,所以一身脏污;没有上人教,所以不懂规矩。他今天到寺里来,就因为嘴馋,指望找师父吃点当供品的水果。刚才是我让他来叫您的,如有冒犯,还请师父原谅。
这番话可触动了老和尚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情怀,只见他合掌道,阿弥陀佛!老衲错怪小孩了,原来他是这般境遇,实在可怜。我佛慈悲,愿意搭救小孩。
覃云甲以为老和尚说的搭救是要从佛龛上的供品中拿些水果他吃,心里美滋滋的,嘴里的涎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时,关槐接过老和尚的话茬,师父,您不是说要搭救小孩吗?我看您就收留他吧!他非常可怜。
寺庙不是慈善机构,但胜似慈善机构。老和尚边说,边示意站在门口的小孩走开,之后他才从课经阁里走出来,接道,老衲是佛门之人,不谈收留,但可以将他剃度为小沙弥,还不知他愿意不愿意。
与覃云甲保持米许距离站着的关槐抬手捂住鼻子,凑近他问,云甲,你愿意不愿意?回答师父。
我不懂师父说话的意思。覃云甲眨着眼睛说。
师父的意思是说把你留在寺里不走了。关槐这么解释。
关槐叔,我想跟你回去,不想留在这里。覃云甲直截了当地说。
那你就走吧!老和尚望着他干脆下逐客令。
傻孩子,留在寺里多好,有吃有喝有依靠,还有菩萨保佑。你跟我回去有什么好?没有人关照你,不是不愿意关照你,是因为别的大人都有家有口,关照不过来。你要是在这寺里,就师父一个人,他会把你当他的孩子一样关照。说现实一点,你要是想吃供过佛菩萨的水果,只要跟师父请示了,可以拣你喜欢吃的拿,这不好吗?
关槐的话说动了覃云甲的心。他当即表态,我愿意留在寺里。倏地望着老和尚问,师父,我现在就想吃供在佛龛上的苹果,可以去拿么?
不行!完全不行。老和尚把手直摇,又冲着关槐讲,施主,让他把身子洗干净,换上了干净衣服,可以拿苹果吃。
听见没有?关槐问覃云甲。
见他点头,老和尚就吩咐关槐帮忙,到寺里的厨房去,拿担钩系两只空桶到寺外林中的井边挑水,来回几趟,挑满了一大缸水。老和尚则蹲在灶前烧水,烧了两大桶热水,分几次倒在澡盆里。
小孩开始下去,将身子泡了一会儿,反复搓揉,把白水洗成了黑水,又换干净水继续擦洗。关槐时而蹲下身子,帮着他洗背后洗不到的部位。老和尚站在旁边监督,将近洗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继而老和尚让他光着身子为他剃度,还给他取了法名,悟性,说从今以后,你不要提自己的俗名,记住吗?悟性说记住了。由于没有小沙弥的衣服,师父让他穿上了不太合身的僧袍。
师父也没有食言,从佛龛上取一只苹果洗净递给悟性享用。悟性接过苹果狼吞虎咽起来。师父叫他吃慢点,说出家人什么都要讲究,吃要有吃相。
站在旁边的关槐提醒他,师父的教诲你要记牢哦。离寺时,又反复叮嘱他要听师父的话。师父送关槐一程,悟性也跟了出去,走到林间,他一脚未踩稳,倒在刺蓬里,身子没有伤着,却把才穿上的干净袈裟袖口挂破了一个口子。
师父不高兴的训道,悟性,这么平缓的山路你都走不平稳,说明你心里不平静。悟性脸面涨红,尴尬地说,师父,徒儿愿意受罚。
谁罚你呀?回寺去,师父给你缝补袈裟上划破的口子。师父边走边说,这件袈裟为师穿了十多年,旧了一点,没有破。你头次穿就挂花了,怕不是一个好兆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