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低头在本上乱画着,窗外的传达室门口,老孙头正蹲在树下乘凉。
那晚我也去了,带着外婆给我的能辟邪的佛珠。
橙黄色的路灯下,我坐在校门口的路边,老孙头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那把藤椅上,守在校门口。
脚下还搁着一只钢水杯,上面套着的棕色针织杯套被常年的茶渍浸成暗褐色,那只杯子自从他死后就一直搁在那里,没人动过。
他眯着眼,一脸安详。
“你们不要进去,会出事的。”我站在校门口,伸手拦着。
站在一群人前面的李达生一脸不耐烦推开了我,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回过头就看见他们轻盈地翻过了学校的铁门。
李达生隔着那扇铁门得意的朝我吹了个口哨,嘲讽我的多管闲事,一转身,他踢倒了老孙头搁在地上的水杯。
深夜寂静的校园里,水杯跌落在地的声音很是刺耳突兀,所有人都一惊,包括原本闭着眼的老孙头。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浑浊的眼怒视着李达生。
一看只是个杯子倒了,李达生吐了口气,为了掩饰自己刚刚不小心流露出的胆小,他一脚踢飞那个杯子。
杯子在地上滚了好远才停下来,老孙头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心疼的看着那只杯子,抬起头一脸怒意的看着他们。
完了,要出事!
我急急忙忙扒着铁栏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才翻了进去。
刚落地就听见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啊!救命啊!”
“真的有鬼呀!!”
李达生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从传达室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还绊了一跤,身后站着的正是老孙头。
他的脸色还保持着犯心脏病死时的模样,透着因为缺氧缺血的青黑色,看起来更加严厉吓人:
“赔我的杯子!”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人这会儿全都抱头四窜,不知道如何是好。
“爷爷,杯子没坏。”我讨好的笑着递过了那只沾满了灰尘的杯子。
老孙头动容的看着那只浸满了茶渍的旧杯子,如同在看一件心爱的珍宝。
我的手在背后挥着,示意李达生他们快走,这几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一个个都吓得脸色青白,比那犯了心脏病的老孙头的脸色好不了多少。
“这杯套是我老伴亲手给我织的,她眼睛花了,一针一针勾了很久才做好的啊。她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我还是很想念她。”
老孙头用苍老的手轻轻掸去了上面的灰尘,浑浊的眼里竟然涌出了泪光,睹物思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既然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去找她呢,何苦一个人孤独寂寞的徘徊在人世间?”
我刚说完,老孙头就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我:“我,我已经死了吗?”
没等我回答,他就摸着脑门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是呀,我已经死了。”
他将那个水杯抱在怀里朝前走去,一阵风吹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哐当”校门自己开了。
一个飘在风中年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谢谢你。”
“第二天全校就传遍了你能看见鬼,还和鬼说话,全部同学都对你既好奇又都躲着你。那时我就觉得你特别孤单,尤其是看着窗外不说话的时候,你明明就坐在我身后,可是又安静得好像不属于这里。所以我特别想跟你做朋友。”
我看着罗丽丽那双真挚的眼睛,一时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啪的一声,灯灭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罗丽丽大叫道。
一片黑暗中,罗丽丽摸索着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出了手电筒,一片光亮起,一个黑影快速的从客厅一角闪过。
我一惊,那根本不是人的速度。
罗丽丽转身打开了门,借着楼道里的光,我看见她的脖颈后面散发的黑气更浓了。
“电箱在哪儿啊?”罗丽丽嘀咕道。
这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是那个帮我搬水果的男人。
他热心的凑上来:“可能是跳闸了。”
说完把闸又拉了一下,身后的灯啪的一声亮了,重新获得的光明让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点。
“帅哥,你就住我对面吧?你好,我叫罗丽丽。”罗丽丽看人家一表人才,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认识的机会。
那男人腼腆一笑,露出羞涩的酒窝:“你好,我叫严峻,是这儿的片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关上门,夜深人乏,我抱了床被子和罗丽丽睡在一张床上,多一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我看着窗外静谧的月光,安静的想着心事,明明是想让自己不要睡着,可是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阿笙,阿笙…
谁?谁在喊我的名字?
一个若隐若现的女人声音在我耳边飘荡着。
我睁开睡意正浓的眼,起身走出卧室,那个鬼魅的声音就像一根牵着我的线,我意识不清的跟着那声音的指引走着。
那个在黑暗中闪着蓝光的鱼缸真美啊,柔软的海草,娇艳的红色金鱼。
阿笙,过来啊
我缓缓朝着那个庞大的鱼缸走过去。
我回头望了一眼卧室,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回头看一眼。
那扇半开的门里,我看见罗丽丽正酣甜的睡着,她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我的心扑通猛跳了一下,那个躺着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