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日夜琢磨在地震结束时收到的一句电:
红尘一笑博望眼
剑出江湖安可期
那个老旧淘汰的发报机被刘弢作为纪念品送给了他。
深夜,唐杰笔直的挺立在阳台上,握话机的手有点抖。他倾听着对方的声音,偶尔会有一个立正的动作。
唐杰走进婴儿房,在女儿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雷惊醒,洁扭动起来,雷急忙轻轻拍着她的被子。洁在梦中露出一个甜笑,呼吸复归平静。
雷悄悄跟着唐杰溜出来,“谁的电话?”
唐杰脸上带着异样激动的神色,眼睛里光芒灿烂,却闭口不谈。他习惯性整整衣领,却发现穿的是睡衣。自己傻笑一会儿,快乐的:“我要出远门了。准备一下吧。”
雷默默搂住了他。
雄鹰注定是要展翅高翔的。
唐杰无声无息离开了阴山市。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江浩买了一辆脚踏车,开始了接送洁上学的生活。
警校、幼儿园、静蓝学校三点一线。孩子上幼儿园,真是诸多麻烦。
由于前几次禽流感引发的两种人致病性流感,教卫对学生的健康问题抓的非常之紧。一到春秋两季流行病爆发季节,就要逐日上报发烧热病人数。个个乡镇都开设了热病门诊,以求最快速度区分与隔离传染源。
从国民健康来讲,这个制度的形成无疑是非常有效的控制了大面积疫病的发生。然而对于正在上班没有老人带孩子的家长们来,就是苦不堪言了。七点半开门,送进教室签到,还要守着孩子查体温,乱七八糟一大堆事,不到八点脱不了身。
雷一校之长,怎么可以为了女儿,天天迟到?下午四点,更不可能丢下学生去接孩子。
江浩虽然时间充足一点,可是每天四趟跑来跑去的,怪辛苦的。
雷跟万妈妈商量,让他再次住进了唐家。从心底里讲,她发现自己还真是少不了江浩,除了接送洁,辅导功课,照顾她的日常生活。他还经常收拾家务,有时还会在星期天准备一些可口的饭菜等着疲惫的雷。
三个人也能吃出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因为学校不比外面的学校,雷在下自习后还要巡查。有江浩在,雷完全不用担心洁,渐渐地,江浩就成了这个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江南某地,一个规模不大的新兴城市,唐杰坐在一间宽阔的的办公室里,挥汗如雨。一群奇装怪服的年轻人挤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探讨一个的电子元件。在硕大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堂的东西,大的大到出奇,的到要用显微镜扫描。
整间办公室更像工作室。各种工具一应俱全。唐杰手上拿的正是一直高精度的微型电烙铁。
“好了!”唐杰放下工具,擦掉汗水。
啪嗒一声,室中突然黑暗,接着放出光明。一副全息图像出现在众人眼前。十几双手探过虚空,像往年看电影的孩子般在空中挥舞手臂,看影像变化。众人脸上都是惊喜已极的笑容……
央视一统天下的崇尚武力的日本动画终于退出舞台,新一代更富教育意义的国产动画迅速填充了这一空白。
倪镇江借汇报工作之际跟陶乐华谈论了一件琐事。叶山镇一位拾破烂的老头因为返还在村书记家收到的垃圾,遭到毒打。老人的子女不服,上告到局里。声称那位书记贪污。还加害知情者。原来老人收到的垃圾中有破报纸包裹的捌万元现金,老人一番好心返还主人,不料,那主人概不认账,声称老人诬陷,事后教唆亲戚子弟将老人毒打,不许到处胡言乱语。
刘仁武带队到书记在市里的房屋搜查,在床板下发现了一百万现金。
“她哪来那么多钱?”陶乐华眯起眼睛。
“据是转买转卖山林所得。具体情况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如有受贿现象,依法严办。”陶乐华端茶。倪镇江知趣的告辞了。
上岛咖啡厅,倪镇江急切地:“如果追查下去,矿山复采的事就曝光了。”
陶然抿着薄薄的嘴唇。最后:“矿山我已经转卖了。一切手续齐全,就算追查起来,与你我无关。”
“可是可是……倪镇江不敢自己在里面是有股份的。
陶然了然的一笑。“你怕什么,一个上税过亿的产业,政府就算想刮骨,也还得看看有没有恢复元气的能力。”
江浩借回家探亲的机会,带回来乡里放牛孩子采集的石料样品。所谓的新兴技术采矿设备不过是一个谎言。换汤不换药的开采依然是以牺牲大环境为代价。更令人担心的是,不仅叶山镇复采,相距七十里地地处同一山系的青岩镇也分十一个网点大量开采。乡民们靠出卖山场发财的不计其数。石场附近的乡民全部搬迁,再也没有人对着石场指手画脚了。
大量的开采也给本地带来了繁荣景象。采石场大量招工,条件优越,工资待遇好得令人羡慕。一个石粉打包工一月就有三千多的工资,还允许农忙时节交替请假厂里家里两不误。更多年轻人买了大卡车转运石材,一年二十万不在话下。对环境污染的担心变成了想要分一杯羹的贪欲,谁还愿意个不字呢?何况了之后,还有一些在矿上工作的人站出来替老板张目。
政府的腰包鼓起来了,市政建设也搞起来了。压坏的路面,石场捐资复修,还提供一整套的照明系统。街道都免费铺上了昂贵的石材镶边。连过路的鲁镇都享受到同等待遇。
往日平静的世外桃源现在被推到了经济前线。
超长的载重大卡,满载着切割得平平整整的石材,轰隆隆驶过一路平静的镇,在距离市区八十里外折道东西,携带着一路烟尘呼啸着滚滚而去。
整个阴山市地区连续三年亢旱,农民把能挖池塘的地方都挖遍了。仅鲁镇地区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水田抛荒或者改栽果树了。一时间,谣言四起。这次是附近所有乡镇的农民都不满了。
有人:每到降雨时,眼见着乌云滚滚,大雨在即,忽然一阵雷声轰隆,云去无踪。都是矿上害怕暴雨冲散废料,把污水带入河流,故意用炮轰走了雨云。
有人:骗人!要是真能掌握风雨变化,现在还用南水北调么?
有人:切割石料的药水有毒,吃了会得癌症。那种废水,见草草死,见树花枯,人吃了这污染水,将来生不出孩子呀!
一时间人心惶惶。
鲁镇恰在此时出了大事,一个承建了国家储备粮仓的恶霸,赔偿村民土地款时私自减免了50有知道内情的村民不接受,恶霸竟然收买指使一帮地痞殴打村民,并用管制刀具砍掉村民手指。村民事后不接受赔偿,坚持告到了中央。
正值整顿土地市场之际,中央极其重视,派专案组入驻鲁镇。一月间,撤掉了土地局长,连带一干负责土地开发的官员,一溜儿村官,带累一个上任不足一年的女大学生副镇长罢免做了鲁镇的替罪羊。阴山市损失了一位主管开发的副市长,由主管教卫的华副市长代理,梅雨婷由此提拔成最年轻的女副市长。
叶山镇的村民终于坐不住了,借着这个机会持续上访。政府派出村干部多方调停,明污水绝不会流入河中。并声明叶山大水库自六十年代末建库以来未有溢洪史,实在不可避免的情况下,可以将库区作为排污池。永远不会污染农田。至于饮用水,北水南调工程已经成功,不日将完成本地区供水等等。对于天旱的解答是纯粹无稽之谈。大半个中国都干旱中,难道这石矿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一场危机被地方干部的智慧化作乌有。
隔年,大雨频繁,山上山下所有能装水的坑坑洼洼都蓄满了水。倪镇江万分感激老天爷的帮忙。矿山保住了,他的收入也保住了,官位也保住了。
陶然没他那么开心,他的目光远远投注到大洋彼岸。本年度通用汽车公司申请破产保护,在全球引起轩然大波。振华海外公司大受牵连,最可怕的是底特律这个以汽车工业为支柱的城市恐怕要走到深渊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大西洋彼岸。脸上稍稍露出一点和悦之色。出国游的兴起与出国考察热使得他投资兴建的欧洲别墅群大受欢迎。不管怎么,总算没有全军覆没吧。
新年期间唐杰忽然回到阴山。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西装,冻得瑟瑟发抖。雷且惊且喜,赶紧收拾洗漱。拿出自己手织的毛衣给他换上。唐杰用手理平了衣褶,回头对着雷一笑,“还是老婆心疼我。”他张开手臂,雷扑进他的怀抱,伸手抚摸着他瘦削的脸,眼睛慢慢红了。想要问他这一年到底在干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下去了。他不打算告诉自己的事,必定有不可以高诉的理由。
唐杰看见她眼里的纠结,也知道她心中的疑问,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紧紧搂住了雷,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忽然看见,乌黑柔亮的秀发里面银光一闪,仔细看看,真的是有一根白色的发丝夹杂在里面。不由心中一酸。低声:“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雷偎依在唐杰温暖的怀抱里,浑身乏力。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玄思默想,辗转难眠,有这一句话,也就足够了。她只想永远靠在他身上,从此不再分离。
嘻嘻哈哈的笑声穿过院,飘入室中。雷慌忙用毛巾擦把脸,“孩子们回来了。”
唐杰悄悄地摇摇食指,转身藏到卧室里。
雷讶然,轻轻关锁了房门。面带笑容迎接载歌载舞的女儿洁和笑吟吟的江浩。“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