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的生活多姿多彩，江浩却无心细品。除了学习和锻炼时间，他基本上不在学校。因为他要挣钱，津贴根本不够开支，他又拒绝了雷的支援，更不想动用母亲的那笔钱。
“阿姨。我已经十八岁了。让我自己闯一闯吧。老是依赖你们，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看到他是真心想要磨练自己，雷很满意。给他指条明路。“最来钱的是建筑工地。结账也方便。”
“能吃别人不能吃的苦吗？”雷审视他嫩白的双手，修长的手指，弹琴画画或者不错。下苦力？有点险。
江浩想起母亲的白发，王任发佝偻的身子。用力点了点头。
“好孩子。”
灰飞尘扬机器轰鸣的建筑工地，雷亲自把他领到工棚边。“吴伯——”
六十多岁的老人回头看见雷。笑了。“呀。又来壮大我的队伍了？”
他扫一眼书生气的江浩，摇头。“这个，恐怕不行。”
“我能行！”江浩脸红，大男孩叫一个老头瞧不起，很没面子。
老人不什么了，拿来工具，江浩看不懂。雷给他示范，然后把担子放下，一只手勾住扁担，“过来试试，不行咱回去。”
江浩咬紧牙，这可是不能叫老师丢脸。他学着雷的样抓好钢丝，一挺身稳稳当当站了起来，笔直笔直的。“好样的！”吴伯赞一声，“又是警校的吧。”
拿出笔和本子笑眯眯地：“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江浩。”
吴伯写了，“江，这堆砖全挑到对面三楼。一百二十块。”
江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一百二十块，这么好赚？他健步如飞的往目的地去了。
雷追上他，悄悄给他肩上垫上两块布垫子。心疼的：“傻孩子，别图快。仔细肩膀疼。”临了又叮咛，“挑不动就别逞强。吴伯是自家人，不会笑话你。”
江浩走远了，吴伯笑道：“呀，现在都机械化了，干嘛还替我们公司省着电费呢？”
“就是想磨磨孩子们的肩膀，将来好挑重担。”
江浩自己在心里计算时间，一趟用了二十分钟，预计八个时就可以完工。自己暑假里在外面发传单，一天也才三十多。
早知道就不会浪费那么多大好时光了。这样想着，心就大了，悄悄加了几块砖。这几块砖就叫他肩膀疼起来了。他想着雷交代的换肩动作，没几次就熟练了。
黑洞洞的楼梯里，又遇到一些挑砖的人，这些人忽悠着扁担，很轻快的样子。他想法子调整自己的步调，当扁担终于有节奏的如同舞蹈般颤悠起来时，担子似乎变得轻巧了。他极力挺直腰杆，熟练这种从未体验的劳动技巧。没有五趟，肩膀火烧火燎的痛起来了。痛得他想一把撂开担子，扭头就走。
可是想到母亲的白发，王任发与王妈妈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咬牙忍住了。我是大人了，连这点担子都担不起，还凭什么让老人们过好日子呢？
卸下担子的那一刻是多么轻松啊。当重新压上担子时，肩膀上的疼痛带的他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于是新的想法冒出来。难道以我的才华就不可以找一个轻松又挣钱的工作吗？
他按下这个念头。阿姨过，要吃得了别人吃不了的苦。何况这还是那么多普通人都在做的工作。我可不能给警校和阿姨丢脸。他的心思转到别处了。“为什么阿姨吴伯是自家人呢？听他的口气，警校还有人在这里挑砖。会是谁呢？”
思想开了差，反而忘了肩上的疼痛。路程似乎都变短了。
“江，快来吃饭。”午饭时，吴伯招呼江浩坐下，端来热气腾腾的饭盒。心想真是看不出细皮嫩肉的孩子竟然忍到现在还能一声不吭。
“谢谢吴伯。”江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瓶水，饭，却吃不下了。
“江，饭可一定得吃。这干体力活，不吃饭是撑不下去的。”吴伯很喜欢这个静静的大男孩，总觉得像当年的。他把筷子塞进江浩手中，“吃吧，我特地叫师傅多放了好菜。”
江浩拿起饭盒，艰难的吞咽起来。
“你是的亲戚？”吴伯好奇。
“我是她的学生。”江浩忽然想起自己的疑问。连忙问：“吴伯，你认识阿姨很久了吗？”
“是呀，十几年了啊。”吴伯倒进藤椅中。“那时候她才十六岁，是个孤儿。自己捡破烂，卖废品上学。后来上了警校，还得自己挣学费呀。”吴伯眯起眼，看着江浩。“那时候她像你一样。静静的剪个男孩头。第一天挑砖，磨破了肩膀。我劝她换个轻松的活。她不肯。有限的精力要创造最高的价值……”
一个魁梧的男子闯了进来。吴伯笑了，“邢啊，你过来。这个江可跟你是一个学校的。你给他补补课，他吃不下饭哩。”
“我是邢斌。”他伸手就握住江浩的手。江浩扯着嘴角，手被铁丝和砖块磨痛了。
“师弟，太嫩了点。”邢斌哈哈大笑。
他把一双手套丢给江浩。“出门不带武器怎么行？”
江浩推辞。邢斌把双手伸到江浩面前，那上面满是老茧。怪不得握他手那么痛，这比石头差不多硬了。
“江，新生？江浩。今年的头名状元。”邢斌拉开江浩的一双手。上面满是红通通的水泡。
“唉，这拿笔杆的手怎么拿得起砖头？老师都不给你准备手套？”邢斌脸上愤愤的。
江浩连忙拿出肩垫子，“她给我这个了。”
邢斌看得眼红，嘴一撇。“就知道她偏心。介绍我来时，啥都没给。”
吴伯哈哈大笑起来。“不害臊！她自己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带，比你们还着呢。”
江浩好奇。“吴伯，您从来没换地方么？”
“换。从认识她那年，换过十几个地方了。”
“那她怎么一下子就能找到您呢？”
“傻瓜，她一直跟我工作，肯定要留电话呀。”
“一直跟你工作？”江浩瞪大眼睛。“阿姨有工作了还来挑砖?”
“直到生洁之前，一直隔三差五的过来。我劝过她，她总需要钱。记得五年前，好像是要给孩子买书。晚上偷偷来加班。我也纳闷，那时候她不是没孩子吗？”
邢斌张大嘴巴。“感情我们图书馆的书都是老师挑出来的呀。”
江浩想起那次雷抱着新书，面色惨白的样子。“原来阿姨第一个孩子是这样丢掉的。”
邢斌不吭声了。一贯大大咧咧的汉子眼睛红了。
江浩想起唐家补过的拖鞋，袜子，还有朽破后从中间拼接的床单。“我经常去阿姨家。连我老爸现在都比她过得奢侈。”
“你回过家了？”刑斌比江浩早几届，全校都知道这个用削笔刀杀人的学弟，并且知道可怜的的孩子因为这个错误，被亲生父亲遗弃了。现在，看到儿子出息了，他爸爸回心转意了？
江浩低下头，又抬起来。“我现在有三个家，可是，我想要的却是最贫困的那两个家。”朴素的的劳动生活拉近了江浩与刑斌的距离，他第一次向人倾诉自己的心事。
刑斌听了他的话，很直率的：“你是打算把这两幅担子都挑起来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