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降长出了一口气,因为藏在袖子里那份属于自己的情报还在――若是连这一份也丢了的话,他就可以考虑逃出相府了。
莫降用两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仔细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早晨管事拉图丢了银票,几乎引起一场大的风波;外出会客又碰到了白狼张凛,差点耽误了情报交易;出去吃饭又喝的伶仃大醉,然后丢了给托克托的情报――今天发生的怪事也太多了些,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莫降看了看窗外,大致推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已经到了戌时末。“看来,是瞒不住托克托了。”他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然后转身离开自己的房间,临出门时往屋顶看了看,似是在通过月亮的位置再确认一下时间,看罢摇了摇头说道:“贪杯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托克托坐着听完了莫降的陈述,时不时还从身边的美婢手里接过一颗颗剥去了外皮的荔枝细细品尝,在莫降说话的过程中,他似乎是只在仔细品味那专门以快马走驿道从岭南运过来的荔枝味道,对莫降所说却不是太在意。
托克托优雅的扭头,把荔枝核吐在美婢的玉手里,忽然说道:“你们汉人的史籍记载,在几百年前,有一个汉人皇帝极爱他的某个妃子,那妃子极爱吃岭南荔枝,于是皇帝便专门派人从岭南那边运送,又因为此物极易变质,所以动用了官府驿道军马是么?”
“确实。”莫降回答:“也因为皇帝太过爱那个妃子,不理朝政,致使地方藩镇拥兵自重,乃至后来藩镇举兵作乱,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王朝也因此开始走下坡路,最后也不免落得亡国的下场。”
托克托接着问道:“那个皇朝里,似是有个皇帝被四方各国称作‘天可汗’的?”
莫降想了想小心回答道:“正是。”
“那你们汉人的‘天可汗’与我黄金一族的‘漠海汗’相比又如何?”
“只能说各领一时风sā降据实回答。
“这也许就是所谓天道使然不可避免吧!想那‘天可汗’的子孙不惜耗费朝廷之力以博取一个女人一时口爽;而我‘漠海汗’的子孙亦可因为一己之私利动用一国之财富满足个人的享受和虚荣――难道我大乾朝也难逃国力渐衰最后亡国的命运么?”托克托不无感慨的说道:“不过这荔枝确实十分美味。”
“大人,那情报的事情……”莫降心知没必要回答对方这个很是刁钻的问题,于是便转移话题道:“客人说这一次的情报很是珍贵,万一落在了别有用心之人手上的话……”
“给你两天时间。”托克托接过美婢递过来的湿巾,擦擦手继续说道:“记住,是两天。没问题吧?”
“小的明白了。”莫降领命。
“我提供一个线索给你。今ri你出门之后不久,管事拉图带着两个家丁出去采买,其中有一个家丁不知何故晚归了一个时辰。”托克托说完,便起身进了内屋,留下莫降和那个美婢对视了两眼,却见对方眼神甚为复杂,不过那美婢旋即低下头收拾一番跟在托克托后面脚步匆匆进了内室。
“刚才那个婢女剥荔枝皮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按理来说,她是不应该见过这种水果的,怎么会如此熟练?希望不是我多心了。”莫降心中暗想,的确,他现在看谁都像贼。
莫降回到自己的房内,躺在床上专心思考着:托克托的态度和语言;自己真实身份的安全与否;过往行事是否有差错;将所有的资料串联起来,莫降灵光一闪,总算抓住了这纷乱错综的线索之中关键的那一根……
就在莫降思索对策的时候,窗外那棵桂树某根枝杈突然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一个身影穿过打开的窗户窜了进来,落地无声。莫降却是躺着一动未动,只是悄悄把手伸向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莫降还没有动,来人却说先话了:“妞妞是谁?”
虽然对方声音很轻,但是莫降却能分辨出来,说话之人正是韩菲儿。
“你怎么会知道她?”莫降坐起来,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今天下午你说了很多话。”半蹲在地上的韩菲儿语出惊人,但她很快又补充了几个字,“在屋内。”
“混账!”莫降心中暗骂一句,然后关切的问道:“我都说了些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
“除了妞妞这个名字,别的没听清;你大醉回屋之后,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还好还好。”莫降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继而说道:“妞妞是一个……故人。还有,你干什么来了?”
韩菲儿并未直接回答莫降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似乎有心事?”
莫降看了韩菲儿一眼,笑着说道:“你在关心我?”
“我只是不想组织大计毁在某个贪杯之人的手上。”
“哈……”莫降尴尬的笑了笑。
“被我说中了?”
莫降收敛笑意,点点头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xing。”
韩菲儿闻言,身体一颤,却没说些什么――因为她在组织里的级别远低于莫降,她没有要求莫降详细解释的权力,有的只是服从莫降命令的义务。
莫降沉默片刻幽幽说道:“我也丢东西了……还是挺重要的东西。”
一时内,房内归于沉寂。
片刻之后,韩菲儿忽然站起来,转身便向窗户走去。
莫降也“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他很了解这个下属的个xing,于是喝道:“站住!”
出于服从的本能,韩菲儿站住了,但是她却并未转身,只是有些凄然的说道:“黑左车,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必须去自首。”
“蠢货!”莫降的语气多了些严厉,“自首?向谁自首?德木图还是托克托?你又要以何种身份自首?绿林大盗还是诸子之盟中的黑卒?”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我,我们必须壮士断腕。”韩菲儿毅然决然。
“我不是什么壮士,而且也舍不得自己的手腕。”莫降笑着说道:“况且,托克托给我指明了另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上,你只是受害者。”
“难道说……”
“没错,这不止是一个局,一个目标是你;另一个,目标是不是我还不能确定。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主动暴露――若是我一出事你便自首,就是把那个未明局引向我自己。敌人广部疑阵,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这个时候,我们绝不可盲动。”莫降解释道。
“可我明显已经被人怀疑了!”韩菲儿急道。
“也仅仅仍是怀疑而已,他们不是已经怀疑了有两年之久了么?怕什么――喂,你过来的时候没被别人发现吧?”
“金蝉脱壳是我师门中的基础。”韩菲儿对莫降怀疑自己能力的话很是不满。
莫降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对方的自信,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即便到最后暴露了也不怕,你很容易就能逃走,所以绝无必要做这无谓的牺牲――该撤的时候,你必须撤退。”
“保证你安全潜藏在‘红右相’的身边是我的第一任务。”韩菲儿的话外之意很明显――既然保护你是第一任务,既然你现在都有可能被人怀疑,我又怎么能走?
“在大都我有决断之权,如有必要,你必须撤出!”莫降的语气不容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是‘黑右车’,而你是我线上的‘黑卒’,所以你必须听命于我。”
“既然为卒,有进无退。”韩菲儿转过身来,一副决绝的表情道:“你若强命过河之卒后退,便是背法――这是‘黑将’的最高命令。”
“去他娘的狗屁法,‘黑将’的命令便是法?他龟在老巢里知道前线的具体情况么?他知道个屁!有种他也冲过河来踩着刀尖过ri子,若是那样,我便服他的法!既然他选择躲在远处观瞧,就别乱指挥。‘黑将’的职责就是负责调配子力,比如在我进入相府的时候通过谋划把你也送进来。至于前边的指挥,还是交给咱们这些身处第一线的人为好。况且咱们连那‘黑将’的面都没见过一次,凭什么就必须完全信任绝对服从于他呢?”
忽然间莫降感到豪情壮志大盛于胸,他猛的站起来说道:“卒子不能后退?那是别人手里的蠢卒,若在我莫降手里,不但兵卒能后退,飞象亦可过河!只要所有的棋子听我调配,我便可以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到那个时候,我们汉人,再也不必做黄金族人的奴隶!到那个时候,诸子之盟,再也不必如老鼠一般躲藏……”
韩菲儿却丝毫不为莫降的豪情壮志所动,只是淡淡说道:“你想如何破局?”
莫降对他的部下没有摆出一副无限崇拜的表情有些失望,于是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就一个字――“杀!”
“这太过凶险。”
“凶险是有几分,但是能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