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见显报如此,邻里喧传,争到周家来看。
那陈氏停尸在低檐草屋中,烈日炎蒸,面色如生,毫不变动。
说起他死得可怜,无不垂涕。
又见恶姑奸夫俱死,又无不拍手称快。
有许多好事儒生,为文的为文,作传的作传,备了牲礼,多来祭奠。
呈明上司,替他立起祠堂。
后来察院子风,奏知朝廷,建旌表为烈妇。
果应着马氏独造牌坊之谶。
这个缢死,可不是死得有用的了?
莲花出水,不染泥淤。均之一死,唾骂在姑!
湖广又有承天府景陵县一个人家,有姑嫂两人。姑未嫁出,嫂也未成房,尚多是女子,共居一个小楼上。楼后有别家房屋一所,被火焚过,余下一块老大空地,积久为人堆聚粪秽之场。因此楼墙后窗,直见街道。二女闲空,就到窗边看街上行人往来光景。有邻家一个学生,朝夕在这街上经过,貌甚韶秀。二女年俱二八,**已动,见了多次,未免妄想起来。便两相私语道:“这个标致小官,不知是那一家的。若得与他同宿一晚,死也甘心。”
正说话间,恰好有个卖糖的小厮,唤做四儿,敲着锣在那里后头走来。姑嫂两人多是与他卖糖厮熟的,楼窗内把手一招,四儿就桃着担走转向前门来,叫道:
“姑娘们买糖!”
姑嫂多走下楼来,与他买了些糖,便对他道:“我问你一句说话,方才在你前头走的小官,是那一家的?”
四儿道:“可是那生得齐整的么?”
二女道:“正是。”
四儿道:“这个是钱朝奉家哥子。”
二女道:“为何日日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
四儿道:“他到学堂中去读书。
姑娘问他怎的?”
二女笑道:“不怎的,我们看见问问着。”
四儿年纪虽小,到是点头会意的人,晓得二女有些心动,便道:“姑娘喜欢这哥子,我替你们传情,叫他来耍耍何如;”
二女有些羞缩,多红了脸。
半响方才道:“你怎么叫得他来?”
四儿道:“这哥子在书房中,我时常桃担去卖糖,极是熟的。
他心性好不风月,说了两位姑娘好情,他巴不得在里头的。
只是门前不好来得,却怎么处?”
二女笑道:“只他肯来,我自有处。”
四儿道:“包管我去约得来。”
二女就在汗巾里解下一串钱来,递与四儿道:“与你买果子吃。
烦你去约他一约,只叫他在后边粪场上走到楼窗下来,我们在楼上窗里抛下一个布兜,兜他上来就是。”
四儿道:“这等,我去说与他知道了,讨了回音来复两位姑娘。”
三个多是孩子家,不知甚么利害,欢欢喜喜各自散去。
四儿走到书房来寻钱小官,撞着他不在书房,不曾说得,走来回复。
把锣敲得响,二女即出来问,四儿便说未得见他的话。
二女苦央他再去一番,千万等个回信。
四儿去了一合。
又走来道:“偏生今日他不在书房中,待走到他家里去与他说。”
二女又千叮万嘱道:“不可忘了。”
似此来去了两番。
对门有个老儿姓程,年纪七十来岁,终日坐在门前一只凳上,朦胧着双眼,看人往来。
见那卖糖的四儿在对门这家去了又来,频敲糖锣。
那里头两个女子,但是敲锣,就走出来与他交头接耳。
想道:“若只是买糖,一次便了。
为何这等藤缠?
里头必有缘故。”
跟着四儿到僻净处,便一把扯住问道:“对门这两个女儿,托你做些甚么私事?
你实对我说了。
我与你果儿吃。”
四儿道:“不做甚么事。”
程老儿道:“你不说,我只不放你。”
四儿道:“老人家休缠我,我自要去寻钱家小哥。”
程老儿道:“想是他两个与那小官有情,故此叫你去么?”
四儿被缠不过,只得把实情说了。
程老儿带着笑说道:“这等。
今夜若来就成事了。”
四儿道:“却不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