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报人那管甚么头由,早把一张报喜的红纸高高贴起在中间,上写:飞报:贵府老爷权,高升翰林学士,命下。
这里跟随管家权忠拿出冠带,对学士道:“料想瞒不过了,不如老实行事罢!”
学士带笑脱了儒巾儒衣,换了冠带,讨香案来,谢了圣恩。
分付京报人出去门外侯赏。
转身进来,重请岳母拜见。
那孺人出于不意,心慌撩乱,没个是处,好象青天里一个霹雳,不知是那里起的。
只见学士拜下去,孺人连声道:“折杀老身也!
老身不知贤婿姓权,乃是朝廷贵臣,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望高抬贵手,恕家下简慢之罪!”
学士道:“而今总是家人,不必如此说了。”
孺人道:“不敢动问贤婿,贤婿既非姓白,为何假称舍侄光降寒门?
其间必有因由。”
学士道:“小婿寄迹禅林,晚间闲步月下,看见令*芳姿,心中仰慕无已。
问起妙通师父,说着姓名居址,家中长短备细,故此托名前来,假意认亲。
不想岳母不疑,欣然招纳,也是三生有缘。”
妙通道:“学士初到庵中,原说姓权,后来说着孺人家事,就转口说了姓白。
小尼也曾问来,学士回说道:‘因为访亲,所以改换名姓。
’岂知贵人游戏,我们多被瞒得不通风,也是一场天大笑话。”
孺人道:“却又一件,那半扇钿盒却自何来?
难道贤婿是通神的?”
学士笑道:“侄儿是假,钿盒却真。
说起来实有天缘,非可强也。”
孺人与妙通多惊异道:“愿闻其详。”
学士道:“小婿在长安市上偶然买得此盒一扇,那包盒的却是文字一纸,正是岳母写与令侄留哥的,上有令*名字。
今此纸见在小婿处,所以小婿一发有胆冒认了,求岳母饶恕欺班之罪!”
孺人道:“此话不必题起了。
只是舍侄家为何把此盒出卖?
卖的是甚么样人?
贤婿必然明白。”
学士道:“卖的是一个老儿,说是令兄旧房主。
他说令兄台家遭疫,少者先亡,止遗老口,一时逃去,所以把物件遗下拿出来卖的。”
孺人道:“这等说起来,我兄与侄皆不可保,真个是物在人亡了!”
不觉掉下泪来。
妙通便收科道:“老孺人,姻缘分定,而今还管甚侄儿不侄儿,是姓权是姓白?
招得个翰林学士做女婿,须不辱莫了你的女儿!”
孺人道:“老师父说得有理。”
大家称喜不尽。
此时桂娘子在旁,逐句逐句听着,口虽不说出来,才晓得昨夜许他五花官浩做夫人,是有来历的,不是过头说话,亦且钿盒天缘,实为凑巧,心下得意,不言可知。权学士既喜着桂娘美貌,又见钿盒之遇,以为奇异,两下恩*非常。重谢了妙通师父,连岳母、小舅都带了赴任。后来秩满,桂娘封为宜人,夫妻偕老。
世间百物总凭缘,大海浮萍有偶然。
不向长安买钿盒,何从千里配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