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通道:“果然是一个,亏你还留得在。”
翰林道:“你且说那半扇。
是那一家的?”
妙通道:“再有那家?
怎佯不知,到来哄我!
是你的亲亲表妹桂娘子的,难道你到不晓得?”
翰林道:“我见师父藏头露尾不肯直说出来。
所以也做哑妆呆,取笑一回。
却又一件,这是家姑从幼许我的,何必今日又要师父多这些宛转?
“妙通道:“令姑也曾道来,年深月久。
只怕相公已曾别娶,就不好意思。
所以要老身探问个明白。
今相公弦断未续,钿盒现配成双,待老身回复孺人,只须成亲罢了。”
翰林道:“多谢撮合大恩!
只不知几时可以成亲?
早得一日也好。”
妙通道:“你这馋样的新郎!
明日是中秋佳节,我撺掇孺人就完成了罢,等甚么日子?”
翰林道:“多感!
多感!”
妙通袖里怀了这两扇完全的钿盒,欣然而去,回复孺人。孺人道是骨肉重完,旧物再见,喜欢无尽,只待明日成亲吃喜酒了。此时胸中十万分,那有半分道不是他的侄儿?正是:
只认盒为真,岂知人是假?
奇事颠倒颠,一似塞翁马。
权翰林喜之如狂,一夜不睡。绝早起来,叫权忠到当铺里去赁了一顶儒巾,一套儒衣,整备拜堂。孺人也绝早起来,料理酒席,催促女儿梳妆,少不得一对参拜行礼。权翰林穿着儒衣,正似白龙鱼服,掩着口只是笑,连权忠也笑。旁人看的无非道是他喜欢之故,那知其情?但见花烛辉煌,恍作游仙一梦。有词为证:
银烛灿芙渠,瑞鸭微喷麝烟浮。喜红丝初绾,宝合曾输。何郎俊才调凌云,谢女艳容华濯露。月轮正值团圆暮,雅称锦堂欢聚。一右调《画眉序》。
酒罢,送入洞房,就是东边小院桂娘的卧房,乃前日偷眠妄想强进挨光的所在,今日停眠整宿,你道怏活不快活!权翰林真如入蓬莱仙岛了。
入得罗帏,男贪女*,两情欢畅,自不必说。**既阑,翰林抚着桂娘道:
“我和你千里姻缘,今朝美满,可谓三生有幸。”
桂娘道:“我和你自幼相许,今日完聚,不足为奇。
所喜者,隔着多年,又如此远路,到底园圆,乃象是天意周全耳。
只有一件,你须不是这里人,今人赘我家,不知到底萍踪浪迹,归于何处?
抑且不知你为儒为商,作何生业。
我嫁鸡逐鸡,也要商量个终身之策。
一时欢*不足恋也。”
翰林道:“你不须多虑。
只怕你不嫁得我,既嫁了我,包你有好处。”
桂娘道:“有甚好处?
料没有五花宜浩夫人之分!”
翰林笑道:“别件或者烦难,着只要五花官浩,包管箱笼里就取得出。”
桂娘啐了一啐道:“亏你不羞!”
桂娘只道是一句夸大的说话,不以为意。
翰林却也含笑,不就明言。
且只软款温柔,轻怜痛惜,如鱼似水,过了一夜。
明晨起来,各各梳洗已毕,一对儿穿着大衣,来拜见尊姑,并谢妙通为媒之功。
正行礼之时,忽听得堂前一片价筛锣,象有十来个人喧嚷将起来,慌得小舅糕儿没钻处。
翰林走出堂前来,问道:“谁人在此罗唣?”
说声未了,只见老家人权孝,同了一班京报人,一见了就磕头道:“京中报人特来报爷高升的!
小人们那里不寻得到?
方才街上遇见权忠,才知爷寄迹在此。
却如何这般打扮?
快请换了衣服!”
柳翰林连忙摇手,叫他不要说破,禁得那一个住?
你也“权爷”
。
我也“权爷”
不住的叫,拿出一张报单来,已升了学士之职,只管嚷着求赏。
翰林着实叫他们:“不要说我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