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扭头看向张良,他漆黑的眸在烛火中闪烁着蛊惑的光彩却又似夹杂着几丝怜悯的光“怎么?娘娘还是不信么?”他开口,声音越发的低沉。
沉鱼略一偏头,屋外的翠竹摩挲着窗棂发出“沙沙”
轻响,大风呼呼,该下雨了么?
桌上的烛火细小的爆出一个灯花,她突然笑了一下,拔下头上金钗,轻托住袖子,微微拨了一下灯芯“沉鱼如今身在将军地界,已是身不由己,将军说的是真话那便是真话,将军说的是假话,将军也自能将她变成真话,沉鱼又如何能不信?”
她手上一顿,收回钗子,那是清晨坠儿亲手帮她簪进发间的,指尖盈盈,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只让她觉得恶心,她眼看着那钗,忽的手上一松,“啪”
的一声,那金钗坠落在地。
张良眼望着那金钗一眼,抬首再看沉鱼一眼,却似不忍,到底扭过头去“娘子也莫要觉得委屈,您可知坠儿这颗棋子对我们的重要性?正因为娘子,这颗棋子我们有可能再也不动用了!”
“呵!”沉鱼又是一声冷笑,这张良称呼倒是换的快,“如此沉鱼该感谢将军抬*了,为了沉鱼竟浪费了这个一招好棋?”她眼中一寒,心中越发觉得翻腾起来,直欲作呕。
那张良闻言面色一变,眸中寒光一闪,却又低头叹息一声道“娘子意气之词,在下自不会跟你计较,只是娘子也无需自谦,诚然,娘子对在下而言,果真是分文不值,但是将军心中有你,兄弟们自也会顾及大哥意思,以后也不会与你为难便是!”
“呵呵!”沉鱼手扶着胸口,眼看着张良,只感觉他说的每句话都是那般的可笑?自己费尽心机,步步为营才得今日这般光景,只因他一句顾及大哥意思,便是满盘皆负,再无机会可言,那么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这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你以为本宫这般的容易放弃么?”她恨恨的抬眼,眼瞪着张良,一字一顿“不到最后一刻,本宫绝对不会认输!”
“哎!”
那张良却叹了口气,眼看着沉鱼摇一摇头“娘子还是太过幼稚了些,您果真以为你在王府所耍用的那般心机,司马原不知?”
他目色沉沉,忽的扫了一眼沉鱼胸前“娘子以命夺上位,因此害了荣氏,你果真以为司马原心中无底,就连在下也知那巫蛊之术本就不是荣氏所下,荣氏乃是九卿之女,自小通读吏法典籍,她即便再是蠢笨也断不会在此事上失德的,只因娘子存心嫁祸,荣氏才不得不狼狈被休回娘家”
他顿了一顿,眼看着沉鱼面无表情,忽的贴近沉鱼,耳语一句“娘娘可想过,荣氏那般火爆的性子,被休退回娘家,永远做一个无人问津的下堂妇比杀了她还凄惨?
娘娘也许还不知道吧……”
他抬眸,看了沉鱼一眼,忽的邪魅一笑“荣氏被休回荣国府不到半个月便自缢在自己闺房了!
荣国老夫妇可是哭断了肝肠了,老年丧女,又是唯一的宝贝女儿,可因为是弃妇,竟然连块牌位也不能安奉,又是被太后亲自贬为庶民的,所以是连祠堂也是进不了的!”
沉鱼面上一白,手抚这胸口再是难言半句,她不知……她不知……她真的不知么?荣妃那般刚烈性子,难道自己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这般被休弃回家,又该如何面对家中双亲,如何面对兄弟姊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手揪着胸前衣裳,直觉心中翻江倒海,再难自已,忽的口中一酸“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酸水来。
张良冷眼瞧着“娘子明知那巫蛊不是荣妃所下,却是顺水推舟的栽赃到她身上,也算的半个凶手了吧?如此娘子也杀过人,为何在下便不能如法炮制用来对付娘子了?”
“你做了什么?”沉鱼抬手,狠狠擦过唇边污迹。
“呵呵!”
张良微微一笑,手提起袖子,忽的认真的研究起上面细致的花纹起来,他眉眼微眯,缓缓道来“娘子只以为您是明眼人,就您机智聪明,可殊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娘娘在王府之中,自认为已经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了?
可是娘子可知您的每一步均是在有心人的算计之中?
若不是我们将军一意陪衬着,娘娘还有命活到现在么?
娘娘果真以为渡风是受了您的要挟么,他要杀您,定有手段让你呼不出一个字来,还有对娘娘多加照拂的花语,他们无一不是看在将军面上……”
他眸中一寒,抬眼望向沉鱼,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吓人“既然娘子身在靖王府也要将军时时照拂,不如就搬到将军身边来的就近照料的好!”
沉鱼低着头,只一味听着,她又如何不知那花语是卫辽的人,只是自己一直是与她是诚意相交,如今看来对方却只是看在未辽面上,才对自己多加照拂,呵!她心中冷冷一笑,这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血淋淋的事情真相要用来证明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愚蠢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一次说全,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吧!”她抬头,眼看着他,却带着笑意,既已经是丑陋不堪了,又何必遮遮掩掩了?
张良眼看她一眼,扭头看向窗外道“本来我还在犹豫要如何让娘子对司马原那斯死心,只是今早见娘子那般的悍不畏死,一时间却改变了注意,比起让娘子死心,让靖王爷对娘娘彻底死心或者是不屑不是更简单一些么?
王爷如花美眷多不甚数,我想要不了多久便会将娘娘忘得一干二净的!”
他说道此处停了一停,沉鱼只一味听着,并不曾开口,他见此方才再说“正在我苦思该如何对靖王禀报他得妃子早就失德这件事情的时候,娘子您却又送了我一件大礼!”
他手拿起桌上放着的那颗明珠“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娘子这颗明珠送还给司马原却是正是恰当!”
沉鱼猛的抬头眼望着张良“我本不是此意!”
“在下当然知道娘娘本不是此意,这粒明珠却是上次将军大胜匈奴之后所上的战利品,在下不才,恰巧就得了这样的珍珠十斛,所以娘子扯下明珠的那刻,在下就知道娘子的意思了,那一刻娘子的机智的确是让在下佩服万分的,可惜了……”
他摇一摇头“靖王爷正得圣宠*,宫中赏赐可谓之络绎不绝,他绝对不会如在下这般记得每件赏赐的出处,再者,如若有人提前暗示这明珠的意指,王爷恐怕更加不会去猜测了!”
他微微一笑,回头看向沉鱼“娘子猜猜,当坠儿手捧着明珠给王爷的时候,王爷会做何感想?
任何一个被带了绿帽子了男人又会做何感想,那是何等的诧怒啊!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娘子跟将军相识在先,将军此次更是为了娘子退了太后亲指的婚事,虽然是娘子已嫁给王爷,但是难道娘子就一点点都不敢动,一点点都不后悔?
我想即便是王爷也不会相信娘子会完全无动于衷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娘子蝉落别枝,再回将军怀抱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沉鱼目下一寒,这个张良好深的算计,他几乎是把所有的细节都算计到了,包括司马原对自己和卫辽的那一丝丝的疑问,她可以想象到,当坠儿回去,手捧着自己耳上扯下的明珠,说出那些言不属实的话的时候,司马原即便是再淡定从容,也恐怕是再难辨是非了!
“哎!”张良却叹了口气,“听说靖王爷那时得到消息立马从皇宫赶了回来,连王妃也顾及不得,看来他对娘子是真的动了心思的,只可惜越是动情,知道真相之后,只会越加诧怒,越加难辨真伪,当他听到坠儿所禀的情况之后,当场便怒掷了明珠,还吩咐说再不许提及娘子此人,对外便说娘子病故了!”他微微一笑“在下可是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马不停蹄的跑来跟娘子报信的,如此,娘子也算是逃出生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