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糜十一郎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轻声道:
“记住,孙和一死,那便是潮水已起,漩涡已成。”
吕壹盯向桌面,良久,长吐一口气:
“某……受教了。”
他起身欲走,又回头问:“若孙峻真动手……”
糜十一郎神色淡然:
“潮起时,该捞鱼的捞鱼,该撒网的撒网,各凭本事便是。”
吕壹重重点头,戴上斗笠,出了院子。
院中重归寂静。
吕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后,糜十一郎脸上的温和从容,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霍然起身,快步走入内室,反手闩死门闩。
内室陈设简朴,唯有一案、一榻、一柜。
他移开榻边那只樟木衣箱,露出后面墙壁上一块松动的青砖。
手指探入砖缝,轻轻一抠,取出一个油布包裹的扁匣。
打开匣子,里面是:数卷素白细绢、一支狼毫小笔、一方特制墨锭。
那墨色黝黑,遇水不晕,却遇热方显。
糜十一郎在案前坐下,开始研墨。
他提笔,笔尖悬在绢上,略一沉吟,随即落笔如飞。
字迹正常,所写亦不过是一些正常的往来问候之语。
但这实则是大司马府秘书处特制的密码文,必须要对照密码本。
纵使被截获,不知解码规则者看去,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密文内容:
“孙峻、全公主已定策:先迁孙和至新都,后除诸葛恪。”
“孙和抵新都,命恐不久。孙和死,则诸葛恪危。”
绢纸折成寸许长条,塞入一根中空竹管,两端以蜂蜡封死。
竹管外再裹油布,最后装入一只毫不起眼的竹编食盒底层,上面覆以数块米糕作掩护。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门,轻叩墙壁三长两短。
片刻,一个跛足老仆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垂手侍立。
糜十一郎将食盒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
“老吕,走丙字三号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长安大司马府。”
“途中若遇盘查,食盒可弃,米糕可食,唯底层之物,宁毁勿失。”
老吕接过食盒,不发一言,只点了点头,转身消失。
糜十一郎独立室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诸葛元逊……”他低声喃喃,“你若聪明,便该知道,这江东的天,要变了。”
“只是不知,你会如何应对这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