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坐,大司马请坐,先请坐下,容某细禀。”
吕壹起身,扶冯大司马坐下,又斟热茶奉上,这才开口:
“大司马可知,陆抗何以能驻守寿春重镇?乃因他与诸葛恪有姻亲之谊。”
“陆抗之妻张氏,其母与诸葛恪之妻乃是亲姐妹。故张氏自幼称诸葛恪为‘姨父’,两家本就是姻亲。”
“故诸葛恪掌权时,特拔陆抗为奋威将军,使镇寿春。”
他压低声音:
“如今丞相既已扳倒诸葛恪,岂能容其姻亲手握重兵,驻于要地?丞相早密令校事府,严查陆抗动向。”
“凡其与诸葛恪旧部往来,军中用人,乃至粮草调度,校事府皆密录在案。只待寻得错处,便可……”
吕壹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冯大司马见此,眼皮直跳。
当年只道校事府能扰乱吴国内部,故而才想着能保就保。
没成想时至今日,这……
冯大司马沉默良久,眼中怒色渐敛,转为深思:
“陆抗毕竟是一军之将,若以莫须有之罪构陷,会不会……太过影响孙丞相的名声?”
“大司马!”吕壹急道,“此非构陷,乃防患于未然!”
“陆抗既为大司马仇人之子,又驻边境,若其怀父志而谋不轨,效仿其父破坏两国盟好,岂非大患?”
冯大司马深深地看了一眼比自己还着急的吕壹。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这人是心在大汉还是心在吴国。
似是被吕壹说服,冯大司马点了点头:
“那……此事便托付吕公了?”
吕壹见此,大喜:
“吕某做事,大司马放心就是!”
“好!”冯大司马霍然起身,许是太过激动,竟越过案几,一把执住吕壹双臂,朗声笑道:
“既然吕公与孙丞相如此诚意,我冯某人岂能让人小觑?”
他松开手,正色道:
“明年开春,我当令兴汉会将荆州粗糖、生丝之收购价,普提一成。”
“如此,吕公回建业复命时,亦可在孙丞相面前增光添彩。”
吕壹闻言,喜动颜色,连连躬身:
“多谢大司马!多谢大司马!”
荆州粗糖、生丝,非但关乎数十万百姓生计,更是大吴府库岁入之重。
这一趟出使,非但全了汉吴盟约,竟还有这般意外之喜。
想来丞相闻之,必是大悦。
至于说什么管仲故智,什么鹿之谋绨衣之谋……
大吴的府库亏空你补吗?!
补不上?
补不上你说你妈呢!
动嘴皮子谁不会?
荆州漫山遍野的蔗林桑园,下至百姓,上至大族,多少人靠此为生?
你去叫他们尽数砍了改种粟稻?
看人家是砍你还是砍树。
“诶,谢早了。”冯大司马按下吕壹的手,身子微倾,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
“另有一事,凡校事府经手的粗糖、生丝,价再提一成。”
“啊?”吕壹又惊又喜,直直望着冯大司马,疑是自己听错了。
却见冯大司马嘴角微扬,轻声道:
“此乃暗账,唯校事府知之,外人皆不晓。”
吕壹浑身一颤。
他咽了口唾沫,嘴唇张合数次,方颤声问道:
“大、大司马……陆抗一介奋威将军,其命……值不得这许多啊……”
区区一个陆抗,便是加上其父陆逊余荫,又何至于此?
要不……大司马你再多列几个名姓?
否则这钱帛,就算拿到手里,亦是心头难安。
冯大司马微微一笑,手上力道紧了紧:
“能教他永不起复,终身潦倒,便是此价。”
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若取其性命……再加一成。”
“噗——咳咳咳!”吕壹呛得连声咳嗽,若非强自压抑,几乎要惊呼出声。
若非陆抗背后站着吴郡陆氏这江东望族,若非其麾下尚有数千部曲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