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你们的家人父母,妻子儿女!』周章趁热打铁,『你们在这里殉葬,值得吗?!骠骑军已破城,大势已去!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投降骠骑,尚有生路!骠骑大将军仁德,优待降卒,早有明令!何必为了那寡恩薄义的曹丕、陈群,白白送了性命,还连累全城父老乡亲,连带着你们自己都遭此焚身之祸?!』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仓廪的墙头之上,一个年轻士卒颤抖着声音问旁边的老兵。
老兵斜着眼看向在仓廪之中指挥的军校,咬着腮帮子,一声不吭。
那带队的军校脸色变幻不定,看着仓外虽然人数不多但气势逼人的骠骑军,又回想周章的话语,再想到曹军平日里的苛待和此刻被当作弃子的命运,心中的忠诚终于彻底动摇。
其实在周章来临之前,这些被遗弃在北城之中的曹军兵卒军校就已经产生了争执和动摇。
周章前来,无疑是加上了最后一块的筹码。
天平倾斜了。
『哐当!』
一把环首刀被扔下了墙头。
『我们……我们愿降!求将军饶命!我们愿开仓献粮!』
……
……
骠骑军进入北城,急匆匆的前往拥堵暗渠,控制城墙,抢救粮草,夺取仓廪,而对于北城之中官宦家属居住的区域,却没有太多的『兴趣』。
至少在这一段时间内,没有骠骑军前来……
这让曹氏的这些大汉旧官吏很不适应。
因为之前只要城破了,虽然他们不能算是最先倒霉的,但是一定会遭受到乱兵的洗劫和欺凌。他们的妻儿老小,都会惨遭毒手。
而现在,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的割裂感。
一边是骠骑军高效迅猛的肃清和控制,北城确实是易手了,而他们被无情的抛弃在了丞相府的三台内城高墙之外;另一边是数以千计原曹氏政权的普通官吏,低级军校及其家眷的众生相……
丞相府内城高墙城门紧闭。
在如同隔绝了生与死的巨大门扉之外,黑压压地聚集着一些人。
他们大多身着象征着不同品级的官袍或吏服,但此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仪与从容。
这些家伙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禽兽,瘫坐在地,望着那高不可攀的台阁,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音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
『世子!开门啊!放我等进去吧!』
『臣等忠心耿耿,为何弃我等于不顾啊!』
『完了……全完了……大汉,呜呜呜……完了啊……』
他们的世界随着城墙的崩塌而崩塌。
赖以生存的秩序和依靠瞬间消失,再加上巨大的恐惧和被抛弃的绝望,让他们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宣泄。
一些人甚至已经精神崩溃,目光呆滞,蜷缩着,身体不住地颤抖,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反应,仿佛已经提前将自己埋葬,埋葬在这旧日的喧嚣和尘埃之中……
有意思的是,在丞相府高墙城门之处聚集的这些家伙,大部分都是年龄较大的老臣,而那些年轻一些的官吏,或者职位本就不高不低,在旧体系中并未享受到太多核心利益的官吏,则是强忍着自身的恐惧,紧张地观察着局势。
他们看到了骠骑军虽然军容严谨,并未对于北城之中的官吏进行无差别的屠杀,对待投降的士卒也还算有序,虽然动作免不了会有些粗暴,但至少比他们预想中乱砍乱杀要好很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周章!
当周章的身影,在一队骠骑军精锐的护卫下,再次出现在这片混乱的区域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周章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一身的尘土,头冠没戴,散落的头发也是没空扎,但是腰杆挺直,神情镇定,甚至与身旁的骠骑军校尉交谈时,还隐约带着几分从容。
骠骑军对周章所展示出的态度,也明显是保护与尊重,而非看押。
『是周农丞!』
『他竟然……竟然和骠骑军在一起?!』
『骠骑军对他很客气!他……他干了什么?』
周章,这个他们许多人都认识的原曹氏农事官,现如今似乎摇身一变,成为了骠骑军麾下的一员了,关键是好像还得到了重用和尊重!
他不仅好好的活着,而且似乎获得了认可和一定的地位!
这比任何宣传口号,都更具有冲击力和说服力!
周章自然也感受到了在北城之中官吏市坊内,各个角落里面投出的复杂目光……
周章是在庞统的指令之下,从仓廪区又赶到了这里。周章没去找那些高官,而是来找这些中低层的官吏。
光周章一个人,便是紧赶慢赶,切分成为数块,也仅仅是能顾及北城部分区域,而如果能让更多的官吏也『投诚』的话……
周章面向那些惶惑不安的旧日同僚,朗声开口,『诸位!诸位同僚!且听我一言!』
周章环视众人,他看到了有些人曾经和他共事过,也有一些人和他一起在围城期间睡过大通铺。
『曹丕陈群已弃尔等如敝履,紧闭宫门,只顾自身安危!尔等还要为他们愚忠到几时?!骠骑大将军仁德布于四海,今日入城,只诛首恶,不罪胁从!凡愿归顺,皆可保全性命,乃至量才录用!』
周章指着身后的骠骑军人马,『诸位可见,骠骑入城,可曾滥杀?可曾掳掠?此乃王者之师!尔等皆是读书明理之人,或精通庶务,或熟知典章,皆是国家社稷所需之才!何不弃暗投明,以施展胸中抱负,建功立业?!』
众人听闻,便是有些意动,多少是有些叽叽咕咕的议论之声。
周章也没等这些人议论出什么来,继续大声喊道:『诸位!有谁熟知北城暗渠布局、仓廪位置者?此刻指认,助除火患,招降仓廪,保全粮草,都可记大功一件!骠骑军赏罚分明,绝不相负!』
此言一出,在短暂的犹豫后,一名原本躲在人后的工曹小吏鼓起勇气,颤巍巍地举起手,『小人……小人曾参与去岁暗渠清淤……略知一二……』
紧接着,又有一名仓曹的属官站出来,『卑职……卑职知道丙字仓旁边有条废弃的泄水暗道,极可能被利用……』
有了带头的,更多的人开始放下顾虑。
指认暗渠位置,报告可能藏匿火油或顽抗分子的地点,甚至主动带领小股骠骑军去控制关键节点……
这些原本属于曹魏政权基层架构的官吏,为了在新秩序下寻求生存和进阶的资本,开始毫不犹豫地反噬旧主,将他们对这座城市的熟悉,转化为了投向骠骑军的投名状。
……
……
『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