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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1章 民弃其上,不亡何待(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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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现在,即便是有曹军四处破坏的消息,也亲眼见到了那些被曹军杀死杀伤的其他民众,但是依旧还有一些人不愿意提前抢收庄禾,拦着骠骑军不让动手。

可以说这些民众短视,也可以说这些百姓愚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百姓民众对于自己好不容易耕作的庄禾,充满了朴素的情感。

他们舍不得。

眼瞅着再过一段时间,庄禾灌浆就会饱满,庄禾就会完全成熟,而现在收割,意味着他们就算是全部收割完毕,也会有很大的折损。

老农跪地痛哭,拦在枣祗面前哀求,『使君!再等五日,五日……不行再等三日,三日也好啊!』

枣祗并未呵斥,而是上前亲手扶起老农,声音哽咽:『老丈请看——』

枣祗指向了河洛平原上,远处冒出的黑烟,『非我等不欲待其熟也,奈何曹军如蝗,所过之处尽坏之!今收十斛,尚可存种;若待明日,尽为寇资啊!』

老农涕泪横流,痴痴不知说什么好。

枣祗让人送上一面木牌,亲手递给老农,『今日收老丈之田,以亩三石计之。待战后老丈可持此牌直取!』

老农大惊,『小老儿田产可达不了亩三石!』

枣祗摆手说道,『今夺老丈衣食,岂可不偿?老丈不必推辞。』

老农看着枣祗,想起了之前枣祗帮他们一起耕作,指导种植的情形,再看看手中的木牌一时之间,只能是连连摇头叹气,也不再坚持,就被枣祗搀扶到了道路一旁。

若是旁人前来,没有了前期的付出,又怎会有当下的情感加持?

枣祗挥挥手,抢收工作终于是可以再度展开。

……

……

另外一方面,枣祗派遣黄忠等人的作战,恰巧放大了骠骑军的优势,也就是精锐兵卒的作用。

战斗规模越小,单个士兵的素质,即『精锐程度』对战斗结果的影响就越大。

河洛是一块相对宽广,四通八达,至少是比关隘之处要来的更加宽阔的战场。

在这样的战场之中,曹操试图摧毁河洛生产的战术,就刚好被枣祗的这种『疲兵』战术所克制。因为曹军派遣出来的部队,都是属于分散的,小规模部队。

而在小规模的战斗当中,这种小规模通常在百数级别上,指挥作战的将领可以很轻易的让自己的指令通达到每一个兵卒身上,战术意图可以迅速执行。此时对于战争机器而言,其每个『零件』自身的质量,即士兵的武艺、勇气、经验和临场反应,就直接决定了这部战争机器的战斗力。

相反,大规模作战,万人级别以上之时,因为人数众多,主帅的指令需要经过多级将领军校层层传递,才能到达最基层的士兵。在这个过程中,信息的延迟、失真和误读是致命的。阵型的保持、军阵的移动,作战时机的把握远比单个士兵是否勇武更重要。士兵其个人武艺的发挥空间,是很小的。

当然,也不排除类似关老二那种斩将夺旗的小概率事件……

在大规模会战当中,战术侧重于宏观布局,如『正面重步兵扛线,两翼骑兵包抄』等等。个人的闪转腾挪空间很小,因为前后左右都是人。战斗更像是两个方阵的『推压』和『消耗』。

当黄忠等人和曹军小部队接触战斗的时候,战斗地点是不确定的,随时可能发生在河流,山林、村口、渡桥……

精锐士兵可以充分利用地形,发挥其更高的格斗技巧、更强的体力和更丰富的战斗经验。兵卒可以执行更复杂的战术动作,如默契的小组配合、精准的远程射击、灵活的迂回穿插。在这里,质量优势无法被数量轻易抵消。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可能轻松对付三五个普通农兵,而不会有什么损伤。

同时,骠骑军的后勤与装备的优势,也帮助杜畿黄忠从来增加了小规模对抗的胜利概率。

更好的盔甲,更好的武器,更优良的后勤补给方式,虽然说这样一来,骠骑军在训练成本和时间成本上高出了很多,但是在这小规模的遭遇战当中,得到了最为充分的回报。

大规模稀释了个体的重要性,而小规模则放大了个体的价值。

枣祗虽然在军事上的数值比不过曹操,但是这一次在河洛的举措,却因为当下的这种特殊情况,放大了骠骑军的战斗力,不仅是和曹操的战术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还隐隐有些优势,使得曹操头疼不已。

……

……

当司马懿王昶刚从太谷关撤回,枣祗便是将二人召了跟前,指着指着城外那些成熟和接近成熟麦田与粟地,语气沉重而急切:『仲达,雒阳存亡,非独赖刀兵,更系于粮秣。曹军若至,此间禾稼,不为我食,则为敌资!吾欲抢收之!须在曹军铁蹄踏来之前,将左近成熟、近熟之粮,尽数抢收入城!此事关乎重大,非仲达文舒之精细,不能统筹周全。』

司马懿和王昶也没有任何的含糊,当即领命,和枣祗一同,协调了兵卒和农夫的配比,进行抢收之战。

这是比正面厮杀更为关键的命脉之争。

雒阳四门大开,不单纯是军队兵卒进出,而是涌出了兵卒民夫混合组成的抢收队伍,扑向河洛之中的田野。金色麦浪在秋天的风中起伏,本该是一片丰收的喜悦,此刻却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抢收大军如同迁徙的工蚁,在田垄与官道间奔忙,镰刀的寒光与谷物的金黄交织成一幅宏大而焦灼的画卷。

车马川流不息地将沉甸甸的谷物运回城内巨大的仓廪。

而城内所有空地,也都被利用起来,作为脱谷之地,晒粟之所。

『快割!快割!收了粮食进城,骠骑大将军回来了,俺们还有盼头!』

『不能留给曹贼!』

『辛辛苦苦种的,不能就这么毁了!』

连续的奔波劳作,汗水浸透了衣背,虽然疲倦,但是人人都在坚持。

兵士们帮老人扛起粮袋,妇人孩子在地头拾穗,一时间,竟显出几分特别的同舟共济之气。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依旧免不了会有些主动,或是被动『唱反调』的……

『这…这粟穗还未饱熟,现在割了,要少收多少啊!』

『官府每次都说的轻巧,这收了粮,给的补偿够不够活到明年啊?』

『俺就指着这点粮食过冬呢……结果都算一起去了,到时候……』

尤其是那些田地离城较远,属于抢收次序较为靠后的农户,顾虑更多。

他们之中,有人磨磨蹭蹭,不甘不愿,甚至有人暗中藏匿粮食。

这一些不情愿与怨言的土壤,恰恰成了曹军细作内应滋生的温床……

较量,不仅是在阳光下,也在黑暗之中,也不仅是有前方的浴血,也有后方的龌龊。

……

……

荀攸将急报放下,复又转向斐蓁,缓声道:『公子观此河洛棋局,可知其中关窍否?』

斐蓁沉吟片刻,拱手道:『学生愚钝,略有所得。曹孟德之举,似白起长平坑卒,其法酷烈,其势汹汹,然其心不固,其民不附。』

荀攸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公子能见于此,善矣。然犹未窥其全豹。《孙子》云:「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曹孟德以力取,以诈谋,然其「道」在破不在立,在毁不在成。河洛之民,昔为山东子民,今为我治下百姓,其心向背,岂在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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