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段时间,冀州士族上下就像是后世投资了大量资金的散户和基民,脸色发绿,愁云惨淡万里凝,见了面便是恨不得抱在一起,相互痛哭一场。
崔琰便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走马上任的……
想要在如此局面之下,重整冀州的旗鼓,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很快,在关键时刻,还是有人站了出来,便是清河县当时上演的一幕大戏。
当然,崔琰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与那个事情无关。而且那个时候曹操局面也非常窘迫,不能多面作战,只能被迫媾和,这也使得崔琰的声望在那个时候得到了一个极大的提升。
当然也就被曹操给惦记上了……
这一次,显然是一种报复。
众人的讨论依旧还在继续,但是流于了表面的情绪宣泄,没有谁能提出一个比较妥善的解决办法来。
这也很正常。
要有收获,总是要有付出,谁都想要收获,那么谁去付出?
调和和平衡,便是崔琰现在作为冀州别驾当下继续处理的问题。
崔琰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微微捋着自己引为自傲的美髯须,沉吟着不说话……
崔琰的表情很淡漠,使得即便是距离他最近的栗攀栗成二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就像是邺城之外的残雪,平静,并且带着多多少少的一点寒冷的味道。
曹操遇刺,满宠抓捕牵连各个大户,并且蔓延到了冀州的问题,虽然说让崔琰很不舒服,但是并不能立刻摧毁崔琰原本的自信。
这个事情既然是卢毓替崔琰抢到了一些时间,那么就可以做一些布置……
崔琰缓缓的环视了一周。
大概是被崔琰的表情所感染,栗攀栗成等人的情绪也渐渐平缓了一些,声音也降了下来,不由自主的看着崔琰,等他发话。
大将军遇刺,没有什么像样子的交代,怕是上上下下都说不过去……
但是交代出去的是谁,到什么程度,却成为了关键的关键。
就像是骠骑将军当年在长安遇刺,也不是狠狠的清洗了一遍关中三辅的游侠浪荡子么,以至于至今骠骑境内的游侠都是夹紧尾巴改行的改行,逃离的逃离,全体一蹶不振,再无半点气焰。
谁会为了擦屁股的厕筹打抱不平?
崔琰见众人的情绪稍微都稳定了一些,才缓缓的说道:『本官也知晓诸位多半与此事无关……只不过满伯宁此人,性格冷厉狠辣……向来出手,未有落空……』
栗攀皱着眉头说道:『如此岂不是任其鱼肉?!』
崔琰说道:『尔等当谨记,如今是大将军遇刺……』
栗成抓住了崔琰言语之中的那几个重音,然后恍然说道:『崔君之意是……』
崔琰点了点头说道:『当朝大将军遇刺,岂能不了了之?』
栗攀等人相互看了看,也是一同沉默下来。
鲜血,性命,在混乱的世界当中一文不值。
经文,知识,也只有的秩序之中才能彰显出更大的力量。
崔琰很清楚这一点。
壁虎都知道在面临危险的时候要将尾巴丢出去,更何况是人?可是弃车保帅之策大家都清楚,只不过谁都不愿意当那个横冲直撞看起来很爽的『车』!
崔琰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人,将这些人的神态纳入眼中,不由得也是暗自叹息。
这年头,找个狡猾之辈一抓一大把,但是热血中二愣头青却像是大浪淘金一般,甚是难得啊……
天塌下来,自然是头铁的,或者自觉得自己头铁的,先去顶。
这也不奇怪,随着人类繁衍生息,头铁的都在一次次的顶天活动当中死去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机会留下自己的基因……
『此事……尚有些时间……』崔琰缓缓的说道,『还有些状况不甚明了……诸位不妨暂且各归官署,一切如常……』
人越多,选项就越多,所以也议论不出什么问题来,还不如等后续搞清楚一些之后直接进行安排。
众人相互看了看,多少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便是站起来,陆陆续续向崔琰告辞,走了出去。栗攀走在最后,临出门的时候听见身后崔琰微微咳嗽了一声,便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会意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崔琰端坐,面上平静如常,内心当中却是在翻滚着,主持这个事情的,单是满宠,还是曹操?
不同的对象,自然要用不同的策略。
万一搞错了,那就是大问题……
……o((⊙﹏⊙))o.……
在许县,也有人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曹操的情况,一会儿说好转了,一会儿又说恶化了,然后起起伏伏,高高低低转着咕噜话,没个准数,就像是后世股市品论家的嘴。
所以有人想要从满宠嘴里掏一些什么东西出来……
凉茂和满宠是同乡。
老乡请老乡吃饭,很正常。
可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任何正常的事情,都因此有些不正常。
凉茂年少的时候就非常好学,对于经文很是熟悉,也因此略有薄名,曹操后来入主兖州之后,就征辟了他作为掾吏,甚至将其举高第……
凉府今天没有为宴请满宠的宴会准备什么山珍海味,设于厅堂之内的桌案和席子,都有些陈旧,并没有鲜艳且华丽的装饰。在一旁服侍的仆从也没几个,甚至是动用了凉茂的两个孩子亲自给满宠端菜倒水。
和满宠一样,凉茂是小姓。也就意味着两个人的家族,都并不兴旺。
席间,凉茂也并没有询问一些什么事情,而是和满宠对坐,多数时间沉默着,吃着简单的饭食,偶尔会说起几句山阳郡的家乡风光,山林之下的小溪,荒山之上的红梅。
简单的晚宴,很快就到了尾声,凉茂的孩子从回廊进来,将桌案上的餐具剩菜等等撤下,然后又端上了一套茶具。
凉茂的孩子替满宠分了第一道的茶,然后就恭敬且有礼貌的告辞,走出了厅堂之外,让所有的婢女和仆从都远远的离去,自己则是敛气屏息的守在院门之处。
四周一片安静。
只剩下红炉之中,隐隐有水声滚动。
茶碗红黑之色,简单之中透着大气。茶水清澈,透着原本的茶叶香味,便是茶水温度也是恰到好处。
满宠看着茶碗,伸手轻轻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