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叹气,仿佛自语,又好似说给我听。
“眼下老四和老十三倒是比从前稳重大气了。尤其是老四,乖张的秉性收敛很多,今年黄河秋汛的防御工事,办得也令朕颇为满意。你说,朕应该赏赐点什么给他呢?”
他这是问我吗?我心中一紧。
“只要是万岁爷赏的,自然什么都好。”胡乱混过,左右不错。
“楚颜,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想走出宫门,游遍江山。而朕也的确答应过你。”他仍旧闭着眼,慢慢说道。
咦,我还对他说过这话吗?怎么不记得了?不过真能如此,倒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是,如果朕不能遵循允诺,兑现前言,你会心有不甘,满怀怨恨吗?”他又问道。
什么意思嘛!简直让我白高兴、空欢喜呀!
“楚颜不敢。”我说道。
分明是――“只有不敢”。
“人生一世,哪能事事如愿呢?”他虽未睁眼,但似乎洞悉我心中所想,“朕贵为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有心无力。但朕对你,终是有愧于心啊。”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了。
“如今处处生芳草,纵凭高,不见天涯。”他好象睡意朦胧,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我知道后面那句是:更消他,几度春风,几度飞花。
十月秋凉。晚膳之后,李德全来了。
“楚颜,传万岁爷口谕:今儿是四阿哥生辰。他是个清冷的性子,往年也不喜宴请宾客,不过这向以来,他为朕办事甚是劳苦,朕让他也请兄弟女眷们聚聚,且当是聊以放松。你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搭手的,晚了便留宿一夜,明早再归。”
“是。”原来今天是他生辰。
进到四爷府邸,小丫头领着我到了设宴的正厅。里面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那些阿哥爷们,七七八八来了不少,骤然见到我,全都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我正在手足无措之际,一双有力的手掌搭在我肩膀上:“楚颜,你怎么会来这里?这会子宫门都关了…你要怎么回去?不行,我得送你走!”
说话的正是十四爷。
我正要作答,温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十四弟刚来不久,怎么就想离开?可是嫌你嫂子招呼不周,怠慢了你?”
原来是四福晋。
“嫂子拿弟弟开涮么?只是今日有些乏了,反正也给四哥敬过酒,便容弟弟先行告退罢!改日定当请兄嫂到我府中小聚,以谢嫂子一番美意。”十四爷脸上堆笑,拱手作揖。
“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四哥往年生辰从未请客,今年设宴也是奉了皇命,偏偏你不肯承情!要是你喝高了,嫂子亲手做醒酒汤给你,可好?再有,楚颜姑娘是皇上派来帮忙的,我又和她很是投契,平时只恨没机会好好叙话,今日机缘巧合,怎肯立马放她走人?”四福晋笑意盈盈地说道。
十四爷尚在犹豫,四福晋已牵过我的手,向门外走去,一面转头说道:“十四弟先坐坐,我和楚颜姑娘聊聊闲话。”
她带我来到一间清雅古朴的屋子。我四下打量,这里象是书房,墙壁周围,摆放的都是书籍字画,红木书桌上,也尽是笔墨纸砚等文房之物。只是房间西角,有一张雕工精美的木床,许是供人休憩之用。
“这是四爷的书房,原不知姑娘今晚留宿,来不及收拾别的房间,权且将就一晚吧。”四福晋说道。
什么?四爷的书房?不行,这也…太暧昧了!偌大的四爷府第,就没有别的空房吗?再有,我此行到底所为何事?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过夜的!
忽然,脑中激灵一闪:是啊,四爷府里下人众多,干吗巴巴的要我帮忙?看四福晋了然于胸的神情,根本没有指派我干活的意思,难道其中另有乾坤?
她看出我的疑惑,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苦涩:“姑娘何等聪明之人,怎会不明白皇上命你今晚前来的意思?稍坐片刻,我去应酬一下妯娌姐妹,有什么需要,可使唤香儿,她随时在屋外侍侯。”她指指身后的小丫头。
说完,她径直离去。
那丫头也施礼退下,屋内只剩我一人。
我坐立不安,想要出去,才发现门已紧闭。
这算怎么回事啊!没有人理会我,只有隐约的喧闹声好似从远处飘来。
倦意袭人,现在早已过了我就寝的时间。我靠在床上,竟然睡了过去。
是浓重的酒气,惊醒了迷糊的我。
他一语不发,含笑看着我。
“四爷,这不合宫规礼法,让我回去吧。”我心如撞鹿,小声说道。
“宫规?礼法?哼,大得过天子的金口玉言吗?你不会真的以为,皇阿玛派你过来,只是要帮忙吧。也对,那么请你帮忙…熄灭我心中渴望的火焰!”他显然有些醉了,跌跌撞撞地向我走过来,一把抱住我。
我终于成了康熙的一枚棋子,作为生日礼物,笼络他日益得力的儿子――面前这个,正在为我宽衣解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