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
德华歉疚地把责任归咎与自己。浩无奈地笑笑,说怪他破坏了气氛。我一看这两人倒是互相体贴,换了是我,浩准跟我嚷个没完.
“你们们两个都别内疚了,吃不吃饭无所谓,关键是给浩上了一课!”我说。
“什么课?”德华莫名其妙。
“还有什么课?‘男女关系学’,这就叫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别光羡慕,搞个人英雄崇拜主义。要明白当英雄也是很辛苦的,你看浩刚才的狼狈!”
跟浩一起,不管什么场合,我都不感到压抑。本来我最不擅长调侃,可是,浩偏偏总给我机会,或许人都有多面的性格,你在某些人面前局促封闭,碰到另一些人会得到弥补、解脱。
德华也是后生可畏,哪能听进去我的话,欣然一笑:“我还是羡慕英雄的生活!”
“切!是羡慕众星捧月的生活吧!这方面你可以像一休请教,他可是观人的行家,特别是女人哦!”浩笑骂。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成了行家?在这方面我哪有资格?”
“过分谦虚了吧!一休,连浩哥都称赞你了,你还谦虚,虚伪了吧!”德华明显与浩统一了战线。
“没有,我不觉得谦虚有什么好,我从不会过分贬低自己,当然也不会有意夸耀,我认为如实评价自己才是最难得的,也是最重要的。”
“可是……一休,认识你这么久了,的确没见你和女孩子交往过,也没把女孩子领回家!当然你不是同性恋,那你对女孩没有过憧憬和渴望吗?我越来越觉得你很神秘了!”德华好奇心重得厉害。
我有对女孩憧憬过吗?那年的邂逅我只差一点就拥有了她,那个叫全全的女孩,那个穿着我的衬衫,说话脸会红的女孩,那个我不敢接受的女孩……
那惜昔呢?我对她……我不敢想下去了,我心底知道哪怕是一点依赖也会让我沉沦,我对她实在没有半点抵抗力。
“别和一休谈这个,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没听他主动谈起过男女之间的事情,这好像是他的禁忌,一般不能当面提起,会触犯戒律的!”
真服了浩火上浇油的能耐了,德华还真当真,一脸呆滞地望着我,说:“一休,你真的看破红尘,要入空门?真的么?”
我实在无可奈何,只好耸耸肩。浩看我并无反驳的意思,继续落井下石。
“现在还没入空门,不过看破红尘是真的,一休是身在红尘,心在尘外。”我听到浩这家伙的混账话,实在忍无可忍,呵斥:“闭上你的乌鸦嘴,哪天我真的出家了,看是否会放过你!”
也许是我的声音有点大,旁边经过的三个女孩,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我,眼神中充满了怜悯。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原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竹林寺”,里面许愿还愿的情侣出出进进,非常热闹。那三个女孩定是误会了什么。
德华追问:“那一休你为何总是回避谈这些?”
浩也帮腔:“是啊!一休,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也想知道你的一些看法。你总该应朋友之邀透漏一下吧?”
微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它们仿佛在守着这一方宁静,历经轮回褪尽凡心,怡然恬淡地观照着世间发生的一切……
该怎么说呢?哎,在我的内心世界,谁能知晓?它如同一个秘密的宝藏,被深埋在时间的尘埃中。那里是另一个世界,只有老师和我。多年的时光,我与星相守,努力地学习老师对人生自然以及命运的阐释。我的精力全部专注于领悟,很少有机会触及那个世界以外的东西,直到遇上了文文,才在心中打开了一道缝隙,让我对感情和女孩子有了最初的了解。我怎么可能把这些都说出来呢?当然是不可能。
“浩,德华,我不排斥女孩子,真的不排斥,更不会故意回避,只是我的性格不喜欢张扬,所以无法受到她们的青睐,当然也没有你们所想知道的谈资了。算了,顺其自然吧!”
仿佛这是金玉良言,德华和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大师!”然后大家一笑置之,边走边聊,直到下午才分手。
“看,我画得怎样?”
文文抱着她的画册,显得很吃力的样子。我心有不忍,把厚厚的画册放在膝上,一页一页地翻着。其实我对美术缺乏鉴赏能力,只是不忍拒绝文文,才机械性地翻着。
文文坐在天蓝色的沙发里,双唇紧抿着,充满期待地望着我,似在等待我的评价。
“画得很棒!文文,有一天你肯定能成为一个画家,不过,我看不出你画的是什么,有点抽象,只是蓝色用的太多,有点寂寞伤感,对吗?”
文文合什双手,绽放出一个淡静的微笑,短短的头发柔顺地爬在她额前象牙般洁白的皮肤上。她总是这样,像猫一样温顺,即使笑也是。
“是啊,一休,我想起爸爸妈妈和我以前的日子,特别怀念,可是现在……”文文虽然笑着,但是淡淡的寂寞还是从她的眼睛流淌出来,她压抑着说:“现在那些日子已经成为回忆了,唉,一休,你说世上什么最珍贵?”
文文问得很淡,可是我的心中却掀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如果时间能停滞,回到文文那段快乐的时光,我愿意为她做最圣洁的祈求。如果时间是公平的,失去的总要弥补,那么我情愿自己的时间加倍流逝来换取她的短暂停滞,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失去的终究不会回来,若有,可能也存在于下一个轮回……
“呃……或许是你已经失去的那些和永远得不到的那些最珍贵吧!”我思考了半天,努力忆起当年老师的教诲。只有这一句话,烙印在记忆的磐石上,深深的。
“哦?这是你的答案还是别人的?”文文抬脸凝视着我问。
“有区别吗?那算我的吧!人类最深层的意识或许是相通的,好多年前,我就这样认为!”
文文忽然低下头,摩挲着裙摆,我看到她的眼神黯淡,像是在思虑着什么,片刻,她柔声问:“那我呢?我算你最珍贵的吗?”
“……”
我实在不忍看到她黯伤的样子,尽管从初始的那天,看到了她的坚忍,但是我彻底明白她被隐藏在深处的感情还是柔弱的。
“那……有一天,当你失去我,会感到我珍贵吧?”文文的眼神望向了远空,光彩熠熠。
“我怎么会失去你呢?你永远是我最珍贵的,比任何东西都值得珍藏!”
“谢谢,一休,只是这句话我就不会后悔,这已经是够珍贵的了!”
文文柔软的手在夕阳余晖下秀美晶莹,她抓着我的手腕,似乎永远都不舍放开……
一晃几年,时间转瞬即逝,文文那隽婉的声音犹在耳边。
今夜,空气好凉,露水打湿了地面。窗外繁星满天,格外幽静。
小时候,我最崇拜的除了老师就是夜空,它比老师的眼神更加深邃神秘。我时常看到老师望着它发怔,眼神空洞,好像整个人融合在天与地之间。我明白老师是在观想,他已把自己的心灵释放到无边的宇宙中去了。我也曾试图模仿去做,但没有一次能成功。老师笑笑,说那是因为我的心无法静定下来,经验和感悟力都尚浅。
黑色的夜空幽深寂静,群星璀璨,可即便以月亮的光辉,仍无法照亮一隅天幕。
相形见绌之下,我常把月亮比作自己,夜空比作老师。
他却总是摇头感叹人生如梦。
当时我实难明白他的感触,这困惑千古无数智者的四字箴言是如此言浅意深,又似同戏谑。
如见我已有感于老师当年的无奈和困惑。
面对深邃悠远的夜空,我是如此渺小,竟亮不过千亿分的微茫。
与星相守,我深刻体会到智者的心思――是,那畏惧与好奇并存的心思,“人生如梦”
就是存在那终极一点的无法参透……
“老师,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我盯着祥和的智者问。
“小休,你说呢?”
“我觉得……最珍贵的是那些已经失去的再无法挽回的东西,对吗?”
老师不置可否,反问:“小休,你虽然比我年轻几十年,可是你对事物的感悟不在我之下,是什么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