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自叙礼,谢端道:“想起与君上次相逢,尚在数年之前京师之时,当真是岁月如梭,不想曾公竟苍老了这么多!”
曾伯辰怅然答道:“唉!
驱逐年华,青春仓促!
老夫已是秋风里的残烛,但愿再苟活几年,救得几人脱难,便释然了!”
谢端回道:“话虽如此,但以君之才,本可不必如此匆忙,君本可享数倍于人的荣华富贵,为何要猥自枉屈,如此辛苦地奔波于天下?
何不跳脱红尘,安享晚年呢?”
曾伯辰淡淡一笑,请谢端坐于船头,叫弟子奉了茶,曾伯辰望着茫茫江水,昂然说道:“谢道长,荣华财富实非吾求,跳脱红尘实为吾愿,但只是正因我能别人所不能,才不能轻易出世,世间多灾多难,我等岂能坐视不管?
家父在世时常有告诫:君子仗义,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不论是谁,只要是得了病受了苦,我便不能视若无睹,天下红缨毒肆虐,破毒之事舍我其谁?
即便是再辛苦的事情,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办了!”
谢端听完深为叹服,感慨道:“曾公之心,菩萨何及?”
曾伯辰询问起谢端的来意,谢端告知了自己捉拿了宜昌劫镖的大盗,自己的弟子们正押着他自后面赶来。听到这话,梁发和贺不黯惊奇不已,贺不黯上前问道:“谢道长,你们当真捉住了那贼人?”梁发也道:“我听说那贼本事极高,竟然能毫发无伤地从韩镖头手里劫货。”贺不黯想了想,更加惊奇地道:“这么说那么有本事的大盗竟被谢道长如此轻松地拿了,谢道长当真是好本事呀!”
谢端嘴角微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有何难?量那贼人有何本事,耍得了韩威远却耍不了我谢端,毕竟连韩威远都得叫我一声“谢掌门”!”谢端滔滔不绝,言语中尽是他们如何轻而易举地查到贼人行踪,后有如何兵不血刃地将他拿下之类的,两个弟子深信不已,越听越奇,只有曾伯辰静静抿着茶,笑而不语。
恰此时,一声哨响传来,几人回头看时,只见船头驶过一条气派的船舶,甲板上站着几个年轻道人,见状谢端笑道:“是我的愚徒们到了,还请庸龙公和二位高徒上我舟中稍坐,饮杯薄酒,以表敬意,少时自差人送三位回来。”
庸龙公婉言谢绝,两个弟子却不乐意了,“师父,你不去,我和师兄上去瞧瞧,他们的船好生气派!”
梁发道。
“还有那好大名声的大盗,我俩若是能亲眼会见,也是不虚此行呀!”
贺不黯也连声请求。
见状谢端顺势说道:“庸龙公,即是二位高徒有意来做客,你便应允了吧,莫要伤了二位的兴致,你只管在船上宽坐,少时我自令人送两位高徒回去。”
曾伯辰本欲相绝,可拗不过两人的苦苦哀求,只好答应,两人便兴高采烈地同谢端踏着蹚板,跑到了那只船舶上去了。
见此曾伯辰轻声叹息,转头又望向涛涛江面,静静赏景,不再理会。殊不知此时有条轻舟正顺流疾驰向了谢端们的船,那舟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蔡捷为首的大内五大高手,他们先是观察了曾伯辰所乘的船,发现船上坐着不少盐帮的人马,贸然动手必然打草惊蛇,于是便按原定计谋悄悄攀上了昆仑派的船……
风吹江动,涛声阵阵,船越行越远,不觉日近正午。
曾伯辰久坐于船,迟迟等不得两个徒弟回来,正感诧异时,却听到一声高呼,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不远处一条舟上直挺挺地立着个魁梧的身影,正对着他高声呼喊,曾伯辰会心一笑,也站起身来,冲那身影喊道:“老东西,我还以为你入土了呢!”
只听骂声传来:“你才入土了,老不死的!”
曾伯辰哈哈大笑,待那舟近前,只见侯崇禹纵身一跃,便跳至他身前。
侯崇禹脸上如沐春风,不由分说,上前一只手便将曾伯辰的手牢牢握住,令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曾伯辰也坦然笑着,用双眼中的欣喜回应着老朋友的亲切。
两人各叙别来之情,江中怒涛汹涌,水鸟盘旋而上,侯崇禹望着江景,感慨道:“你我能相逢在这壮景之上,却也不枉这许多年的别来之思!
三弟,此番来此天涯之远救人,当真辛苦你了!”
曾伯辰淡然回道:“何来辛苦之说,此乃分内之事,便是哥哥你遇着了,也会同我一般!”
二人随即对坐船头,畅谈天地,互告别后经历。
此时日上三杆,船主递来了酒菜,供二人享用,那船主乃是盐帮弟子,向来敬重曾伯辰,上来对着二人一阵赞誉,又是行礼又是敬酒的,反而搞得曾伯辰不好意思,侯崇禹挥挥手道:“老兄好意我们领了,这便去吧!”
那船主又是好一阵寒暄,才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于是二人便边赏着美景边尝着酒菜,大快朵颐了一顿。
依旧不见徒弟踪影,曾伯辰不禁有些焦急,侯崇禹一问才知道两个人是跑到了谢端的船上,立马不屑地道:“那谢端向来心眼小,又是奸诈之人,准是你那两徒弟惹了些麻烦,一伙人为难上了他俩。”
曾伯辰不以为然,却也属实放心不下。
恰在此时,一条轻舟慢悠悠地驶到了船侧,侯崇禹偏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汉子直直坐于舟中,本不理会,却突然觉得舟上之人极其眼熟,不禁一怔,“小五子!”
侯崇禹向那汉子惊呼一声,脸上又惊又喜,舟上那人闻声偏过头来,见到侯崇禹那刹脸上喜色顿生,奇道:“侯师叔!
你怎在这儿?”
侯崇禹笑着道:“我还想问问你呢!
你在这儿干嘛呢?”
侯崇禹向他招招手,那汉子便飞身扑到了船上,急匆匆跑上来便向侯崇禹施礼,侯崇禹笑吟吟地抚了抚这汉子的肩膀,说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你小子竟长得这般壮实了!”
曾伯辰好奇地打量着这汉子,只见这人二十左右年纪,体格健壮,眉目爽朗,天庭饱满,气宇不凡,身着一条灰白长缎子,脑后长鞭及腰,腰间别着把气派的佩剑,只不过脸上却隐隐带着点淤伤,正疑惑时,只听侯崇禹向他介绍:“这小子你实不认识,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是你的小侄子!
他是大哥最小的弟子,卢冠玉!”
曾伯辰又惊又喜,起身欣喜地瞧着他,“哎呀,原来是卫大哥的后人,却是这般青春!”
卢冠玉也满眼奇特地望着曾伯辰,问道:“却不知老先生是?”
侯崇禹抢着说道:“这老头你怎会不知?
他也是你师叔,大名鼎鼎的庸龙公曾伯辰呀!”
听闻此言,卢冠玉自然惊奇,只不过神情之中竟闪过了一丝迟疑,虽被曾伯辰尽收眼底,但到底还是未放在心上,卢冠玉随即便向曾伯辰磕头施礼,曾伯辰连忙搀扶起来。
三人脸上尽是欢喜之色,卢冠玉告知二人自己早就听闻曾伯辰的英名,因此才迫不及待地跑到荆州来一独尊荣,谁知扑了个空,到了荆州才得知曾伯辰已经离开,无奈之下只好坐船离开,岂料竟能在荆江上遇到二人。曾伯辰听完笑着道:“我早听说卫大哥还有个少弟子,只不过我很早便居于西北,多年不见大哥了,更别说你了!不过你那几个师兄我倒是一个不落地全都见过了,唯独差了你一个。”
“弟子年少,所幸与师叔有缘,才得见尊面!”卢冠玉也是相当开心,三人兴高采烈,侯崇禹问船主又要来了壶酒,几人就地推杯换盏,乐此不疲。
正畅快间,卢冠玉忽然迟疑了半晌,随后猛地问道:“曾师叔,你可有个弟子叫梁发?”
曾伯辰好奇的点了点头,应道:“你怎知道?”
卢冠玉忙道:“哎呀,那便是了!
方才我见一条大船在江上驶得缓慢,疑心大起,于是停舟观望,只见好几个人站在船头争辩,一伙人恶狠狠地围着两个男子,带头的似乎是个老全真,语气狠毒,口中直骂:‘好你个梁发,竟敢弄坏我的宝贝!
别说你是庸龙公的亲徒弟,就是天老爷的儿子,今天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叫梁发好像是被吓懵了,一句话也不管说,惶恐地看着那个全真,一旁的令一个男子好像是他朋友,不住地向那全真道歉,我听到‘庸龙公’三个字也立马被吸引住了,本来以为能在船上看到师叔您,结果看了半天硬是没见着个似是师叔的人物,老大没趣,便自顾自走了。
这会见到您我才想起来那两人该不会真是您的徒弟吧,当时竟没上去问问,唉,当真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