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皆是脸色剧变,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浑身僵硬。
尤其是瘫坐在地上的裴亮,还有跪伏在侧的秦平。
两人先是瞳孔骤缩,满脸难以置信,随即,眼底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劫后余生的欣喜。
那光芒虽微弱,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让他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有天子亲临,李景隆就算再嚣张跋扈,总不敢在陛下面前再造次了吧?
而且齐尚书亲自来了,或许就能保下他们!
李景隆闻言,亦是微微挑眉,眸底掠过一丝讶异。
随即化作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缓缓站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朗声道:“他终于肯现身了。”
日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挺拔的身影上,将那抹笑意衬得愈发深邃。
“既然陛下亲临,那本王自然要出去迎接一下了。”
话音落下,他抬步便朝着门口走去,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没有丝毫慌乱,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九五之尊的天子,而是前来赴宴的故人。
与此同时,守在书房两侧的侍卫,在他无形的授意之下,立刻上前。
两人一组,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裴亮、秦平、顾远洲、卢勉四人架了起来。
裴亮断臂处的伤口尚未包扎,稍一挪动便疼得龇牙咧嘴。
却被侍卫死死钳制着,连半分挣扎都做不到。
四名阶下囚被迅速带离书房,朝着前厅的方向押去。
李增枝和李芳英对视一眼,皆是面露紧张,连忙快步跟上李景隆的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片刻功夫,府外便传来了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还有羽林卫洪亮的喝令声。
声声震耳,直透府门。
“陛下驾到——”
尖锐的唱喏声由远及近,数百名身披玄甲的羽林卫如潮水般涌来,迅速将整个曹国公府团团围住。
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府外的街道被彻底封锁,连一只飞鸟都别想轻易掠过。
朱红色的銮驾稳稳停在府门前,明黄色的车帘被内侍掀开。
朱允炆身着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面色沉凝,在齐泰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步辇。
齐泰弓着身子,几乎是半跪半扶地搀着天子,腰身弯得极低。
脸上满是谄媚的恭敬,脚步却走得飞快。
看二人的样子,明显很急。
仿佛生怕来晚了一步,就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踏上府门前的石阶,径直朝着府内走去。
紧随其后的陆承渊,目光锐利地扫过府门两侧,冲着身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
副将心领神会,当即挥手,数十名精锐羽林卫立刻上前,堵在了府门口。
右手齐齐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警惕地盯着府内的动静,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朱允炆刚一踏入府门,目光便如鹰隼般扫过四周,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在前厅外太师椅上的李景隆。
李景隆安坐如山,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嘴角噙着浅笑,竟是半分起身迎接的意思都没有。
而在石阶之上,裴亮、秦平、顾远洲、卢勉四人。
皆被五花大绑,狼狈地跪在冰冷的厅外石阶上。
裴亮的右臂空荡荡的,伤口处的血渍浸透了衣衫,脸色惨白如纸。
其余三人亦是浑身颤抖,头埋得极低,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李增枝和李芳英站在李景隆身侧,见到朱允炆和齐泰走进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地行礼:“微臣李增枝(李芳英),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虽是国公府子弟,却从未有幸得见天颜。
可齐泰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再加上朱允炆身上那件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袍,任谁都能一眼认出天子的身份。
朱允炆的目光从李家兄弟身上一扫而过,连半点停留都没有,仿佛他们只是两尊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石阶上那四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随即又迅速松开,转而看向终于缓缓起身的李景隆。
那双年轻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似审视,又似试探。
李景隆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缓步走下石阶,对着朱允炆躬身一礼。
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不知陛下莅临寒舍,微臣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他的礼数周全,语气恭敬。
可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对天子应有的畏惧。
“无妨。”朱允炆抬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平淡。
目光却在府内扫了一圈,像是在搜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