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步走进了这个自己最熟悉的房间,许多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缓缓浮上心头。
环顾一周后,他径直走到书案后坐下。
很快,福生领着一名下人走了进来,将一壶.温热的雨前龙井放在了书案上。
接着又将这名下人赶了出去,并且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
李景隆提起茶壶,缓缓斟了一杯。
碧绿的茶汤在杯中漾起涟漪,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他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倒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意。
书案前的地面上,并排摆着四张矮桌。
秦平、顾远洲、卢勉三人,正瑟缩着身子坐在地上。
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扯得凌乱不堪,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如纸。
秦平的手里捏着一支狼毫笔,笔尖在宣纸上微微颤抖,写下的字迹歪歪扭扭。
似乎连他自己都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由于顾远洲和卢勉的手脚已废,只能由他人代笔。
所以他们二人的身边各自安排了一名随行暗卫。
每张矮桌上都摊着一张白纸,纸上是他们必须要写下的供词。
关于他们如何互相勾结,如何构陷忠良的供词。
起初,这三人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凭着他们在朝中的人脉,李景隆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可当他们看到,被押进来的人里,竟然还有裴亮时,他们的倔强瞬间土崩瓦解。
裴亮是谁?
是兵部武选司郎中,是齐泰的心腹。
连裴亮都栽在了李景隆手里,他们这几个小喽啰,又能撑到几时?
那一刻,三人心中那点死硬.到底的决心,彻底碎成了粉末。
他们只剩下一个念头——把知道的一切都写出来,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
或许,还能在李景隆手里,求得一线生机。
秦平更是不堪,早在裴亮被押进来之前,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笔走龙蛇地写满了整整三张纸,生怕漏了什么,惹得李景隆不快。
而刚刚被押进来的裴亮,却与这三人截然不同。
他昂首挺胸地站在书房中央,一身四品官服虽然沾了尘土,却依旧器宇轩昂。
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满是鄙夷和不屑。
他瞥了一眼旁边那三个瑟瑟发抖的人,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嘲讽,仿佛在骂这三人皆是贪生怕死之辈。
这声冷哼,打破了书房内短暂的寂静。
李景隆抬眼,目光落在裴亮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在哼唧什么?”李景隆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笑意。
听起来像是在闲聊,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你觉得,有了他们三人的供词,你还能逃得过去吗?”
“现在交代的话,还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哼!”裴亮猛地抬起下巴,脖颈绷得笔直,脸上的不屑更浓了。
他死死地盯着李景隆,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别人怕你安定王,我裴亮不怕!”
“这里是京都,是天子脚下!是大明律法昭彰之地,不是你李景隆为所欲为的地方!”
裴亮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义正词严,仿佛他才是那个站在正义一方的人。
李景隆闻言,忽然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案,一步步朝着裴亮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每走一步,靴底都像是踩在裴亮的心上。
他走到裴亮面前,微微俯身,目光与裴亮平视。
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阴狠,那笑意里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寒。
“我要是偏要为所欲为呢?”李景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你能奈我何?”
裴亮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猛地放大。
他被李景隆眼中的狠戾吓得心头一颤。
却依旧强撑着,梗着脖子吼道:“我乃兵部武选司郎中,官居四品!”
“你私自抓捕朝廷命官,已经触犯了大明律法!”
他死死地盯着李景隆,像是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惧意:“你还敢杀我?!”
“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李景隆直起身,冷笑一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