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宾客们见状,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谁也没想到,一场喜庆的寿宴,竟会闹出这样的插曲。
李景隆看着两人被拖下去的背影,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并非故意小题大做,只是初到淮安,今日这两人正好撞在枪口上。
他便是要借着这件事,向所有人宣告——即便他如今境遇不佳,也绝非任人欺凌之辈。
同时,也是做给梅殷看,让他知晓自己的底线与威严。
“让公主见笑了。”李景隆转过身,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意,对着宁国公主拱手道,“扫了寿宴的兴致,还望公主海涵。”
宁国公主回过神,连忙摆手,笑道:“景隆说笑了,是这两人不知好歹,该受责罚。”
梅殷也连忙打圆场:“是啊王爷,府中宴席已然备好,快请入内吧。”
李景隆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宾客们,随即迈步朝着梅府内走去。
阳光穿过他的衣袂,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在场众人都暗自凛然。
方才那场因狗眼看人低引发的闹剧,终究以两人受罚落幕。
此刻府内的喜庆氛围已渐渐回升,唯有宾客们看向李景隆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与揣测。
众宾客紧随梅殷与李景隆身后,鱼贯而入。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绕过栽满奇花异草的庭院,便来到了设宴的大厅。
厅内早已张灯结彩,红绸高悬,八仙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酒香与菜香交织弥漫,一派热闹景象。
寿宴很快正式开启,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舞姬们身着艳丽舞衣翩跹起舞。
李景隆身为席间身份最尊贵的宾客,自然成了众人追捧的焦点。
梅殷与宁国公主频频向他举杯,言语间满是热忱。
各路官员乡绅也纷纷上前敬酒,或是奉承恭维,或是试探拉拢。
一时间觥筹交错,应酬不断。
李景隆应对自如,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既不显得疏远,也未曾过分亲近,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场寿宴因他的到来,更添了几分规格与趣味。
宴席散去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
宾客们陆续告辞,李景隆却被梅殷与宁国公主执意挽留。
说是夜深路远,不如在梅府暂住一晚,也好再叙旧情。
李景隆略一思忖,便点头应允了。
梅府早已备好精致的客房,屋内陈设雅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墙角燃着淡淡的熏香,驱散了夜寒。
福生正忙着为李景隆铺展床褥,一边整理一边饶有兴致地说道:“少主,今日瞧着宁国公主对您可真是亲近。”
“那模样,就跟把您当成亲弟弟似的,一口一个‘景隆’叫着,别提多热络了。”
李景隆端着一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浅啜一口,茶水清冽回甘。
他闻言撇了撇嘴,轻笑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这世上多少逢场作戏,真要当了真,那才是傻了。”
“少主的意思是,公主那份亲近都是装出来的?”福生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满是惊讶。
显然没料到会是这般答案。
“或许吧。”李景隆摇了摇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语气带着几分捉摸不透,“至少,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纯粹。”
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不光是公主,今日席间那些频频向我敬酒的人,哪一个不是冲着我的身份来的?”
“无非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想跟我搞好关系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声音轻了几分:“倘若我如今还是从前那个声名狼藉的小国公,他们还会这般趋之若鹜地讨好我吗?”
福生沉默了。
他跟随李景隆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然明白答案。
虽然李景隆如今无官无职,只是个看似闲散的王爷,只在朝廷需要的时候才会委派一些差事。
可这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
更遑论坊间早已流传开“李景隆在,大明稳,天下安”的说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景隆抬眸扫了福生一眼,福生立刻会意,不再多言,低下头专心收拾着床榻。
屋内瞬间恢复了安静。
“王爷,让你久等了。”梅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怎么样,这客房还合心意吗?”
“若是觉得冷,我让人再添床被子,若是需要人服侍,也可以叫两个贴身丫鬟过来。”
“不必麻烦了。”李景隆连忙起身摆手,笑着说道,“这里已经很好了,一应俱全,多谢梅驸马费心。”
“我只住一晚,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返京,不必这般劳师动众。”
“也好。”梅殷点了点头,走到李景隆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亲自提起桌上的茶壶,为李景隆续了杯茶。
“不过如果景帅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好。”
“你我相识多年,不必如此见外。”李景隆笑着应了一句,伸手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