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急促,尖锐。
那是冲锋的信号。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那种震动顺着脚底板传遍全身,震得人牙齿都在打颤。数千匹战马同时奔腾的声势,就像是山洪暴发,带着毁天灭地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放箭!”
凄厉的吼声在蛮族阵营中响起。
紧接着,江鼎听到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那是弓弦震动的声音,成千上万张强弓同时弹射,将空气都撕裂了。
天,黑了。
不是天黑,是箭矢太密,遮住了光。
“趴下!”
江鼎根本没管周围人的反应,他在听到崩弦声的第一瞬间,就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一样,猛地向左前方扑了出去。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潇洒,甚至是狼狈,像是在泥地里打滚的野狗。但他滚得极快,极坚决。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声密集得如同暴雨打芭蕉。
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江鼎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在了自己脸上,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那个尸体堆成的小土包后面,把身体尽可能地蜷缩成一团。
下一秒,笃笃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是箭矢钉在他头顶尸体上的声音。
他还活着。
江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他面前喷涌。他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血,不知道是谁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瞎子老头正趴在他脚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断刀,虽然姿势难看,但毫发无伤。而那个哑巴,则像个乌龟一样,背上顶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烂锅盖,缩在瞎子后面。
刚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阵地上,此刻已经倒下了一大片。那些没经验的新兵,要么是傻站着被射成了刺猬,要么是转身逃跑被后背中箭。
只有江鼎这三个人,像是这修罗场里的异类,虽然灰头土脸,却还在喘气。
“你小子,有点邪门。”瞎子吐掉嘴里的泥,看着江鼎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
“还没完呢。”江鼎没有丝毫得意,他的心脏狂跳,但大脑却冷静得可怕。
箭雨过后,就是骑兵冲锋。
真正的屠杀,现在才开始。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哪怕隔着土包,江鼎也能闻到那股逼人的杀气。蛮族的铁骑不需要什么战术,他们只需要凭借战马的冲击力和厚重的铠甲,直接从这群叫花子一样的死囚身上碾过去就行。
“想活吗?”江鼎突然转头,盯着瞎子和哑巴。
“废话。”瞎子翻了个白眼。
“想活就听我的。”江鼎的声音不大,但在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却清晰得有些诡异,“别站起来跟他们硬拼,咱们这点破铜烂铁,连人家的马甲都戳不穿。”
他指了指前面的一道浅沟,那是之前为了排水挖的,很窄,也很烂,里面全是淤泥。
“跳进去。”
“那是粪坑!”瞎子瞪大了眼。
“那也是活路!”江鼎不再废话,因为他已经看到第一排蛮族骑兵狰狞的面孔了。
他毫不犹豫地翻身滚进了那条臭气熏天的浅沟里。冰冷的淤泥瞬间没过了他的胸口,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立刻把身体贴紧了沟壁,手里紧紧握着那根生锈的长矛,矛尖斜着向上,抵在沟沿的冻土上。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这是他在前世书里写过的最阴损、也最有效的反骑兵手段之一——绊马索的低配版,绊马坑。
瞎子和哑巴对视一眼,咬了咬牙,也跟着跳了进来。
轰!
第一匹战马从他们头顶飞跃而过,马蹄带起的泥土溅了他们一脸。
紧接着是第二匹,第三匹。
死囚营的阵线瞬间崩溃,无数人被撞飞,被踩成肉泥。惨叫声、骨骼断裂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交响乐。
但就在这时,一匹战马或许是因为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下,前蹄没能完全跃过这条浅沟,重重地踏在了沟沿上。
就是现在!
江鼎那一双平日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陡然睁大,眼底深处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狠厉。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死死攥住长矛,借着战马下踏的力道,狠狠地向上一捅!
这一下,他不求杀人,只求伤马。
生锈的矛尖虽然钝,但在巨大的惯性和江鼎全身力气的加持下,还是噗嗤一声,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匹战马柔软的腹部。
希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连带着马背上的蛮族骑士也被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泥水里。
那个蛮族骑士也是悍勇,哪怕摔得七荤八素,还是立刻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拔刀。
但他没机会了。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泥坑里窜出,那是瞎子。
他手里的断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其刁钻的弧线,没有去砍坚硬的头盔,而是顺着骑士脖颈盔甲的缝隙,精准地切了进去。
呲——
鲜血狂喷,蛮族骑士捂着脖子,发出“嗬嗬”的声音,不甘地倒了下去。
瞎子落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头冲着江鼎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真他娘的痛快!”
江鼎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