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有武忽然明白了。修真者修的是灵气,求的是长生;而他修的,是人心,求的是太平。两条路,殊途同归,都是“道”。
“小子,你……”赤霄的声音有些激动,“你开创了一条全新的修行之路!这条路不靠灵根,不靠资源,只靠本心,只靠德行!假以时日,必能开宗立派,传之后世!”
财有武却摇头:“前辈,我著书不是为了开宗立派,只是为了……让后来者少走些弯路,让这世道,多几分光明。”
他顿了顿:“而且,这书能不能传出去,还是两说。”
话音未落,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财有武“看”去,是一个狱卒。这狱卒三十来岁,面黄肌瘦,此刻正瞪大眼睛看着他,脸上满是惊骇。
刚才财有武识海中《财武经》完成时,外放的金光虽然微弱,但还是透过牢门缝隙漏了出去。这狱卒恰好巡逻到此,看见了那一幕。
“你……你刚才……”狱卒结结巴巴地说。
财有武心中一凛。他现在的状态,如果被人发现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淡金色的眼睛“看”向狱卒:“你看见了?”
狱卒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按在刀柄上:“你是什么妖法?”
“不是妖法。”财有武平静地说,“只是心有感悟,偶然突破罢了。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狱卒犹豫了一下:“孙……孙老实。”
“孙兄弟,”财有武说,“我看你面色蜡黄,呼吸短促,可是患有肺疾?”
孙老实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略通医术。”财有武道,“你且过来,我为你诊诊脉。”
孙老实犹豫再三,还是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他倒不是相信财有武,而是这肺疾折磨他多年,看了无数郎中都不见好,实在难受。
财有武让他伸出手,手指搭在脉门上。意识探入,感知孙老实体内的状况。
“肺经受损,寒气入体,至少有十年了。”财有武松开手,“可是年轻时受过寒,淋过雨?”
孙老实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二十岁那年,冬天押解犯人进京,路上遇到大雪,冻了一夜,从那以后就落下这病根。”
财有武点点头:“这病不难治,但需要耐心。我教你一套呼吸吐纳之法,每日早晚各练一次,三个月后,当有改善。”
他当即口授了一套简单的导引术——不是什么高深功法,只是能调理气息、驱寒暖身的基础法门。
孙老实半信半疑地记下,临走前,忽然问:“财……财先生,外面都说你要谋反,是真的吗?”
财有武笑了:“你看我像谋反的人吗?”
孙老实打量着他:一身破衣,满身镣铐,双目失明,却神色从容,气度不凡。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乱臣贼子。
“我觉得不像。”孙老实实话实说,“但上头说了,你是重犯,让我们严加看管。”
“那就按规矩办。”财有武说,“只是……孙兄弟,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
财有武从怀中取出那块云海宗令牌:“我著了一本书,想托你带出去。不需要给谁,就放在你能放的地方,让有缘人看见就行。”
孙老实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云海”二字,背面刻着“内门”二字。他虽然不懂修真,但也知道这是仙家之物。
“这……”
“放心,这不是什么谋反的证据。”财有武说,“只是一些……做人的道理。你若不放心,可以先看看。”
孙老实犹豫片刻,还是将意识沉入令牌——财有武在完成《财武经》时,已经将内容烙印在令牌中。
刹那间,海量的信息涌入孙老实的脑海。不是文字,是直接印入意识的“道理”:关于公平、关于正义、关于互助、关于尊严……
孙老实只是个粗人,识不得几个字。但这些道理,却直击心灵,让他想起了自己这三十多年的经历:从小家境贫寒,父母早亡,为了养活弟妹,不得已来当狱卒,受尽白眼,看尽黑暗……
他看着牢中这个双目失明的年轻人,忽然眼眶一热。
“财先生,”他声音有些哽咽,“这书……我帮你传!”
接下来的日子,孙老实成了财有武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他每天借着巡逻的机会,偷偷将《财武经》的内容抄录下来——他不识字,就按财有武口述,用炭笔在废纸上画符号。然后把这些“符号”藏在饭食里,传给其他狱卒。
起初只有孙老实一个人,渐渐地,越来越多狱卒被《财武经》中的道理打动。这些人都是底层小吏,生活艰难,看尽人间冷暖。财有武讲的“人人平等”、“互助共济”、“弱者有尊严”,正是他们心中想说却说不出的话。
一个月后,整个刑部大牢的狱卒,几乎都成了《财武经》的“信徒”。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帮助财有武,但暗中行了不少方便:送来的饭食从糙米换成了白粥,镣铐也换成了轻一些的,甚至还有人偷偷带来纸笔,让财有武继续著书。
财有武也不藏私,不仅完善《财武经》,还根据狱卒们的情况,编写了简易的《急救手册》、《农事指南》、《工匠技巧》等实用小册子。
这些内容通过狱卒们,又流传到他们的家人、朋友那里。渐渐地,长安城的下层百姓中,开始流传一个“瞎子圣人”的传说,说他虽然身在死牢,却心系万民,著书救人。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朝堂之上。
这日早朝,御史大夫出列奏道:“陛下,臣听闻刑部大牢中,重犯财有武妖言惑众,著书立说,蛊惑狱卒,恐有聚众谋反之嫌。请陛下下旨,严查此事,斩草除根!”
龙椅上,天衍皇帝李承乾眉头微皱。他今年四十有五,正值壮年,但多年的操劳让他两鬓已生白发。他看向站在武将队列中的李昭:“李爱卿,你与财有武是同门,对此事有何看法?”
李昭出列,单膝跪地:“回陛下,财有武虽与臣有同门之谊,但若真有谋反之心,臣必不姑息。只是……”
他顿了顿:“臣曾暗中查访,财有武所著之书,并非妖言,而是教化百姓的良言。其中‘以商行义’、‘互助共济’等主张,与陛下推行‘仁政’之理念不谋而合。还请陛下明察。”
“李昭!”一个白发老臣厉声喝道,“你这是在为逆贼开脱!”
“王尚书,”李昭不卑不亢,“下官只是据实陈奏。财有武若有罪,当依律惩处;若无罪,也不该冤枉好人。此乃为臣之本分。”
朝堂上顿时吵成一片。以周礼为首的清流支持李昭,认为财有武是人才,应该重用;以王尚书为首的保守派则坚持要杀财有武,以儆效尤。
皇帝看着下面吵得面红耳赤的臣子,心中烦躁。他何尝不知财有武是人才?赈灾之事,财有武只用一个月就解决了七县旱情,能力可见一斑。但问题是,财有武太“直”了,直接掀开了官场贪腐的盖子,得罪了太多人。
杀,可惜;不杀,难平众怒。
“此事,容后再议。”皇帝摆摆手,“退朝。”
退朝后,皇帝单独召见了李昭。
御书房里,檀香袅袅。皇帝坐在龙案后,看着跪在下面的李昭:“李爱卿,你跟朕说实话,财有武……到底有没有反心?”
李昭抬头,眼神清澈:“陛下,财有武若有反心,在云州时振臂一呼,十万灾民都是他的兵马。但他没有,反而耗尽心力赈灾安民。这样的人,怎会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