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他朝沈清辞吼道,然后转身,冲向追兵最多的方向。
沈清辞看见他中弹了,一颗,两颗...但他没有倒下,而是拉响了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吞没了老张的身影,也吞没了冲上来的日本兵。
沈清辞瘫坐在地,呆呆地看着那团火光。李浩挣扎着爬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冷,但握得很紧。
远处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和日语呼喝——爆炸引来了更多的日本兵。
“走。”李浩说,声音嘶哑,“别让他白死。”
沈清辞机械地站起来,扶着李浩,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南跑。她不敢回头,不能回头,因为每一次回头,都会看见老张站在火光中的身影。
那个从地狱归来的守夜人,用最壮烈的方式,完成了他的守望。
天亮了。
沈清辞和李浩躲在一个山洞里——又一个山洞,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了。山洞很小,勉强能容纳两人。洞口被藤蔓遮掩,暂时安全。
李浩靠在洞壁上,脸色灰败得像死人。沈清辞检查他的伤口,发现绷带又被血浸透了。她拿出老张留下的草药——最后一点了——给他换上。
“他会死吗?”李浩突然问。
沈清辞知道他在问老张。她沉默了很久,才说:“他早就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李浩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滑落。这个一路坚韧如铁的男人,终于流下了眼泪。
沈清辞没有安慰他。她也想哭,但眼泪好像流干了。她只是默默地包扎伤口,然后把最后一点干粮——一块被水泡烂的饼——掰成两半,递给李浩一半。
两人默默地吃着,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吃完后,沈清辞从包袱里掏出那支汉阳造,仔细擦拭。枪很旧了,枪托上有划痕,枪管里有锈迹,但还能用。
“你做什么?”李浩问。
“学着用。”沈清辞说,声音平静得可怕,“老张说得对,这世道,活着比死难。但既然要活,就得学会怎么活。”
李浩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缓缓点头:“我教你。”
“不用。”沈清辞拉开枪栓,检查枪膛,“我看你用过。三点一线,肩膀抵紧,扣扳机要稳。”
她把枪抱在怀里,像抱着婴儿。
洞外,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而他们的路,还很长。
滹沱河在身后流淌,带走了一个船夫,一个守夜人,和无数无名的亡魂。
而他们还要继续往南,往黄河去,往长江去,往那个叫做重庆的地方去。
沈清辞想起老张最后的话:活着,才能告诉外面的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握紧了手中的枪。
她会活着。
她会告诉所有人,这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