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晴自小耳濡目染,知那些阴谋、暗杀固然凶险,亦世间凡夫所为,尚能接受一些,而杨小玲不同,寻常人家出身,平日听得街头巷尾流传的大事、小事,个个充满传奇色彩,尤其是剑侠抛出剑丸,取人首级,千里回还,遥远而不可及,哪曾想,而今类似于传说中的缥缈之事就要在自己身边演绎一回,一时失魂落魄,不知所以。
两人一路飞奔,觉着尽管告诉狄阿鸟知道,方能万事大吉,然而,半道上走累了,在路上喘了会儿气,李思晴又兀自担心,给杨小玲说:“小玲姐姐,阿鸟正想杀了邓莺灭口,倘若听信那一位姐姐的推测,把她杀了,让一个校尉家的千金小姐死在我们家,怎么办?!”
杨小玲却担心杀,杀不死,剑刺身上,叮叮当当,刺不进去,一家人反而深受其害,立刻拉李思晴一个转身,焦急地说:“我怕杀不死她,听人说狗血可以辟邪,不如把阿狗的狗杀了,拿狗血淋一淋,现她的真身?!”
李思晴却觉得荒诞,气急败坏地争辩:“你可真糊涂,要是杀也不死,她干嘛还跑来暗杀,明着去杀阿鸟脑袋好了,反正谁也杀她不死。”
杨小玲想想也是,冷静几分,说:“是呀。杀她,官府能找上门。不杀她,她要杀咱们,真是难办。”
两人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办法,想到危机就潜伏在狄阿鸟身边,随时可能爆发,也不再商量,再提一口气,一直到家,到了家,就见邓莺给反剪了双手,堵了嘴巴绑一个结实,头发蓬乱,鼻血横流,看起来柔弱萎靡,全然不像那个女人推测出来的什么剑客。
两个人一问便知,刚刚他们都出去了,段含章也趁儿子睡觉,和女仆一起出去,扯了几匹蓝布,摇篮里的孩子这时候醒了,哭了起来,坐那儿缝鱼皮衣的卓玛依起身看看,见邓莺先去了一步,就继续缝鱼皮衣了。
哪曾想段含章不一会儿回来,一进屋,就见邓莺把婴儿放在炕上,手持自己每日擦拭的宝刀,抽出了一分有余,听得人声才合起来,立刻抓上她的头发,把她拽了出来,按在地上打了一顿,集合众人之力,把她捆在这儿,等着狄阿鸟回来,找狄阿鸟算账。
狄阿鸟回来,和段含章争讨几句,答应随她处置。
段含章被狄阿鸟的轻描淡写激怒,定要将邓莺杀死,这会儿正磨刀霍霍地做准备,大概并没打算杀人,只是为了讨狄阿鸟一个反悔,竟还没有准备好,反拔了堵在邓莺嘴上的破布,究她供认。
邓莺一再申辩,说自己只是听到婴儿哭,抱着哄哄,走动间到了炕前,看到一把短刀,心中好奇,顺手把婴儿放在炕上,拿起来看一看,没想到段含章这时候回来。
狄阿鸟一再露出有本事你就杀,碍我什么事儿的口气。
段含章放不是,杀还在犹豫。
杨小玲和李思晴这会儿进门,听得家人透露,反不敢断定那个女人的推测是真是假,倘若这邓莺真是刺客,手里抓了把宝刀,即便是假装,她心里不虚么。
她怎会一刹那间就甘心被段含章拽住头发,拖出来痛打?!又任妇孺一起动手捆上,放在这儿,供大伙讨论生死?!
她俩面面相觑,经过简单的判断,怀疑狄阿鸟演戏试探邓莺,虽说立刻站在邓莺一方辩解,却由着众人继续吓唬。
狄阿鸟才不管她们怎么认为,时不时跑去持刀站在院门的钻冰豹子那儿,问赵过回来了没有,只是等着赵过回来,被两方逼迫,干脆打哈哈,说:“你们都是我的女人,你们不相互残杀就行了,别人死活与我无关。”
两方争来争去,段含章脾气上来,干脆跑到狄阿鸟那儿冷笑:“你再说和你没关系,以为我不敢杀她?!就怕我杀了,你心疼。”
狄阿鸟干脆从怀里掏一把牛角刀,递过去,鼓励说:“你去杀好了。你要是光吵闹,不下手,那就让人看不起了。”
李思晴还是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戏,跑到狄阿鸟那儿,低声问:“你故意试探、试探她,是不是?!”
狄阿鸟摇了摇头,狞笑说:“家里的母老虎发威了,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替我把人杀了。”
李思晴一听话不对,猛地跑回拘囿邓莺的地方,只见邓莺翻滚挣扎,再次被堵的嘴巴里,发出声声惨叫,到了跟前一看,见段含章拔开她的衣裳,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握刀,看准乳下三分,直抵心窝子的地方,一时情急,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感到自己胳膊上猛一疼,而对面段含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慌忙往疼处看,果然见自己胳膊上多了一柄狭长的刀子,连忙呼了一声:“阿鸟。”
狄阿鸟听着声音不对,飞一样冲了进来,抬手一巴掌,把段含章打出好远,回身把李思晴拉到屋里灯光下,解了棉衣,用两个手指捏住伤口,眼看冬日衣厚,只扎进了了些许,方才放心。
拔了小刀出去,他就找去跟邓莺冷笑:“你这条命,是我们家思晴拿胳膊换的,再错几分,就扎肩窝子里了。”
杨小玲过来扶了李思晴,觉着都是狄阿鸟的过错,剜了他两眼,没有吭声。
这会儿,她也不清楚邓莺是不是想暗杀狄阿鸟的刺客,回头扫了两眼,发觉她衣裳被拔,挺拔的乳峰和雪白的胸膛都在灯下生辉,连忙走到旁边,给她掩一掩。段含章也想不到李思晴竟然挡她一刀,毕竟人家挨了一刀,也没跟狄阿鸟闹,说句:“他自己撞刀口上的,你休要怪我。”也不再坚持杀邓莺,别头走了。
邓莺一个劲儿哭,声音几乎哑了,李思晴于心不忍,非要将她放掉。
狄阿鸟就放了她,让人给她上了酒菜压惊,虚伪地说了句:“家中不合,波及了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要是真和你父亲赌气,没地方去,这两天,就一直呆在这儿,哪也不要去。”
邓莺用怪怪的眼神盯了他一眼,只是去怪李思晴,用半人半鬼的哭腔谴责她骗自己,使得自己差一点儿被人杀了。
她一这么着,狄阿鸟便陪着她说话:“是呀,是呀,思晴,都是你的不对,你怎么就能骗人家呢。不知道咱们家爱打架,一打架就动刀动枪。”
不大工夫,他就坐在邓莺的身边了,陪同吃酒,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低垂,去扫那曾经被段含章拔出来的胸脯。
邓莺竟然回复了平静,意识到了几次,将胸襟掖了好几掖,后来又洗了洗面庞,借来李思晴的镜子,上下修饰,梳理凌乱的头发,再用了些酒菜,随一点儿酒水入腹,脸上浮现了两片红云。
杨小玲和李思晴都感觉到了狄阿鸟的色心,觉着邓莺虽不一定是刺客,也是宁可防着点好,本来有意让狄阿鸟离远一点儿,然而明说暗支,都不能使他动上分毫,对头一商量,还是认为女人的贞节比什么都重要,觉着要是被阿鸟睡了,日后定然和自家一心,又犹犹豫豫制造机会。
狄阿鸟等不来赵过,自己也忍不住多喝几杯。
杨小玲和李思晴把机会留出来,出去了。他便再将邓莺全身上下看了一遍,说:“刚刚委屈你了。我也是以为你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才纵容内人吓唬、吓唬你,这回相信你的诚意,自然要将你当成自己人。”
说过这番话,就开始絮叨两家人恩怨来由,倾诉自己被动反抗的委屈。
杨小玲隔墙伸耳,在李思晴面前啐他:“这些话,你说他生气,他自己不也说?!”
李思晴慢慢怠了,说:“孤男寡女,处在一室,再喝些酒,你且看吧,定然乱性。真要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邓莺不为他着想一二。”说完,就让杨小玲试着去瞅瞅。
杨小玲几经为难,还是去了,趴门缝看看,只见邓莺的肩膀错在了狄阿鸟的身下,大为放心。
等得一会儿,狄阿鸟耷拉一只手,扶了邓莺的肩膀,邓莺咛嘤一声,半推半就,就任他把自己揽在怀里,屋内呼吸陡然沉重,催得杨小玲心跳也猛然加速。
狄阿鸟亲上了,半转个身儿,探去邓莺胸前的那只手,手肘不停地动。
不消片刻,邓莺抖颤呓语:“不要。”
杨小玲都知道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所说的“不要”,多么无力,多么虚假。
狄阿鸟自然顺理成章抵着一只柔弱的肩膀把人推倒,一只绣花鞋无意中挂歪了桌。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儿了,杨小玲心里清楚,正要转身,去告诉李思晴,听得脚步声声,一扭头,赵过匆匆从外面回来,见人就问:“阿鸟呢。”最后直奔这儿,不由暗暗苦笑,犹豫着自己这个灯泡,该不该成全里头的二人。
里面突然传来几声连贯的异动,定然是邓莺身为一个姑娘,在最后关头坚守贞节,而狄阿鸟欲罢不能,用了强。
她便迎向赵过,说:“且等一等。”
刚刚说完,门板“砰”
地巨响,飞出一条人影,趁赵过愕然之际,直扑杨小玲。
杨小玲来不及回头,被一只胳膊圈住了脖子,心里轰隆一响,连忙挣扎,喊了一声:“阿鸟。”
狄阿鸟却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支锐利的金簪把玩,吃吃笑笑,说:“人说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偏偏有人不信这些,认为不舍得孩子,照样打狼。”
衣衫不整地邓莺把手放在杨小玲的脖子上,威胁说:“不要过来。”她转过身,又跟赵过说了一遍。
狄阿鸟立刻大叫:“李思晴,来,看看你的好姐妹。”
邓莺一走神,背后的赵过想也没想,一手揸背,一手捏到她胳膊肘上,在麻穴上按了一按,顺势将两个挨着的人拔出一个来。李思晴来到了门口,站着了,胳膊上还缠了几层白布,粗了好多,转瞬之间,就愣了,说:“邓莺。你骗我。”
邓莺已经被赵过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窝成一团,狗吃屎一样埋到地上去,只“呜呜”两声,听不见什么。
李思晴定要让她回答,赵过这才拉起她的头发,放出一张嘴。
邓莺一抬头,就大声说:“你相公是畜牲,他想强奸我。我连反抗他的力气都没有,扭不过他,不过拿了一把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