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卡西迪家族始终站在真正文明的一边。”
他的副官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一下,但手指依旧飞快的输入了投降指令。
贵族们的算盘打得精明,与其为注定倾覆的旧王朝殉葬,不如在新秩序中抢占一席之地,兴许还能够保住原有的特权、地位与财富。
然而,并非所有舰桥都如此干脆。
在一艘名为复仇之日号的戈尔贡舰桥内,鬓髪皆白的舰长仍死死盯着战术屏幕。
这位老兵的面容如同被风化的岩石,每一道皱纹里都刻着顽固的忠诚,他的手指悬停在武器控制台上方,青筋暴起,可迟迟未能按下。
“舰长.”年轻的通讯官声音发颤,“第三、第七防御区已经全面投降,我们——”
“闭嘴!”
老舰长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合金面板凹陷下去,鲜血从指节渗出。
是蒙斯克将他提拔为军官、直至如今的将领,这份恩情如同枷锁,把他的良知与愧疚牢牢禁锢。
就在这时,通讯屏幕上的金色身影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他们熟悉的面孔——
瓦伦里安·蒙斯克。
这位曾经的泰伦帝国太子身着人类帝国的深黑制服,领口的龙形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的面容比离开克哈时更加坚毅,眼睛里不再有犹豫,只剩下某种令人心悸的决然。
“致所有仍在犹豫的同胞。”
太子的声音通过量子通讯网络传入每艘战舰,清晰得如同耳语。
“我的父亲.阿克图尔斯·蒙斯克,此刻已被Ω卫队控制。”
舰桥内一片死寂。
Ω卫队
那支由蒙斯克亲手打造、号称绝对忠诚的死士部队,亦是集体叛变了。
“你们还在为什么而战?”瓦伦里安的声音突然拔高,“为一个将核弹瞄准平民的暴君?为一个宁愿毁灭克哈也不愿放弃权力的疯子?”
他的质问如同利剑,刺穿了最后的侥幸。
战术屏幕上播放出实时画面:
蒙斯克被押解着穿过宫殿走廊,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衣衫凌乱,额角还带着血迹。
而更讽刺的是,押送他的Ω卫队肩甲上,依旧烙印着猩红的忠诚徽记。
“看看你们四周。”
瓦伦里安张开双臂,全息投影的背景展开壮阔星空,人类帝国的舰队如沉默的巨人列阵,却没有一门炮口指向泰伦舰船。
“这不是征服,而是救赎。”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某种近乎悲悯的诚恳。
“我以蒙斯克家族之名起誓,所有放下武器者、曾经坚守底线者,都将保留军衔与荣誉,人类帝国要的从来不是奴役,而是一个不再有无辜者哭泣的银河。”
老舰长缓缓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永远熄灭了。
“解除武装。”
他嘶哑下令,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打开导航信标准备后续的交接。”
随着这道命令,复仇之日号的武器系统一个接一个关闭,灯光从代表战斗状态的赤红转为平静的幽蓝。
在它周围,最后几艘负隅顽抗的泰伦战舰也陆续熄灭炮火,如同被驯服的野兽垂下利爪。
克哈近地轨道的历史性交接,竟在诡异的宁静中完成。
人类帝国的运输艇群如银色的蜂群般出动,每一艘都搭载着一支阿斯塔特的战术小队,以及相应的辅助军。
他们有条不紊的接管每一座空间站。
而在大气层内,曾经的泰伦防御舰队正缓缓降落在各主要星港,人类帝国的运输艇也接踵而至。
没有胜利者的耀武扬威,没有失败者的垂头丧气,只有身着不同制服的军人们沉默对视。
偶尔有军官伸出手,与人类帝国的军官相握,仿佛这不是一场政权的更迭,而只是例行的换岗。
在最高的同步轨道上,身处舰桥的雅典娜凝视着这一切,她的目光穿透云层,看见恒星光芒即将洒向克哈的宫殿群,乌云被升起的朝阳驱散,也看见街道上渐渐走出住所的平民。
不久后。
晨光刺破硝烟弥漫的天际线,为饱经战火的奥古斯特格勒镀上一层苍白的金色。
宫殿群北侧的废墟仍在冒着缕缕青烟,断裂的合金梁柱如同巨兽的骸骨,歪斜的刺向天空。
昨夜激战的痕迹触目惊心。
被等离子炮熔化的装甲板凝结成诡异的金属瀑布,焦黑的弹坑中积攒着浑浊的雨水,偶尔还能看见半埋在瓦砾中的CMC动力装甲残骸,其内部早已被高温烧灼得空空如也。
贝兹·马彪斯的风暴兵小队正穿过废墟,两名绝地武士静立在一旁,光剑虽已收回,但原力的波动仍让空气微微扭曲。
而最令人胆寒的是那些仍被操控的皇家卫队,他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硬站立,眼中闪烁着不自然的金光,仿佛某种可怖的活体战利品。
这简直是对蒙斯克政权最辛辣的讽刺。
诺娃·泰拉站在宫殿残破的台阶上,纳米作战服自动调节着光学迷彩,让她如同幽灵般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墙壁上的一道弹痕,命运弄人,如今她竟以“征服者”的身份重返故地。
“棋子反将一军。”斯通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几分黑色幽默,“老狐狸肯定没想到,他派去试探的利刃,最终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确实如斯通所言,诺娃他们原本是被派去前往玛·萨拉,试探人类帝国有何能耐的“棋子”,或者“弃子”,而这些棋子却促成了蒙斯克政权的最后崩塌。
而在城市的林荫大道上,阿斯塔特们如同一座座移动的纪念碑。
他们的动力甲在阳光下同样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沉重的脚步声让地面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