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目光穿透那纷扬落下的纸屑雨,再次锁定了凤椅上的女帝萧雪衣。那目光锐利如电,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承诺。
“臣,李辰安——”他清晰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三个字掷地有声,如同刻印在金石之上,“用世族血墨,洗尽铅华!还陛下一个——”他手臂猛地一挥,指向那散落一地的纸屑,也仿佛指向了殿外那广袤的天地,“真正的天下英才!”
轰!
整个朝堂彻底沸腾!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
“李辰安?!”
“是他?”
“狂徒!安敢如此!”
“大逆不道!诛他九族!”
“用世族血墨?他疯了不成?!”
惊呼、怒斥、难以置信的尖叫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无极殿!世族官员们脸色铁青,须发皆张,指着场中那素袍身影的手指都在颤抖。
寒门官员则彻底懵了,巨大的震撼让他们脑中一片空白,只呆呆地看着那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在看一个突然降临的、搅动乾坤的神祇或……疯子。
崔琰脸上的轻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手中的异果被他无意识地捏成了一团浆糊,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卢、郑、王三家的子弟更是脸色煞白,被那“杀出个鸿儒”和“用世族血墨”的狂言骇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高踞凤椅的萧雪衣,帝袍之下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就在满殿哗然,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之际——
“肃静!”
一声蕴含着无上帝威的清叱,如同九天凤吟,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蕴含着煌煌天威的声音震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萧雪衣缓缓站起身。玄色帝袍上暗绣的天凤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无形的威严如同实质的海啸,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她居高临下,目光如两道凝练的实质光柱,穿透纷扬未落的纸屑,牢牢锁定了殿中那唯一的一抹素白。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铿锵,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
“李辰安。”
“朕,信你此言。”
短短六个字,却重逾山岳!
女帝的目光转向侍立御阶之下的掌印大监,声音斩钉截铁:“取朕的‘玄凰令’来!”
“玄凰令”三字一出,如同在刚刚平息的油锅中又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倒抽冷气之声!
掌印大监赵无庸,这位侍奉过两代帝王的老太监,闻言亦是瞳孔剧震,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他动作丝毫不敢迟疑,深深躬身,以最快的速度退入后殿。
片刻,他双手捧着一个覆盖着明黄锦缎的紫檀托盘,脚步无声而迅疾地回到御阶之下,恭敬地跪地高举过顶。
萧雪衣伸出右手,那是一只白皙修长、却蕴含着无上力量的手。她缓缓掀开了锦缎。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轻鸣响彻大殿。
托盘之上,并非众人想象中象征最高皇权的传国玉玺,而是一面令牌。令牌通体呈现一种深邃内敛的玄黑色,非金非玉,材质难辨。令牌正面,并非盘凤,而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神凰!
那神凰的形态极其抽象,寥寥数笔线条,却勾勒出撕裂苍穹、焚尽般密集的裂痕!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疯狂响起!整个大殿剧烈摇晃!穹顶之上,镶嵌的无数明珠、宝石簌簌坠落,如同下了一场璀璨的流星雨!地面金砖寸寸龟裂!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太古神山,轰然降临!这威压充斥着岁月的腐朽、力量的霸道、以及门阀世族积攒千年的傲慢与不容侵犯的意志!
四大柱石世家的老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他们竟不顾一切,将自身那足以撼动山河的意志威压,隔着重重宫禁,直接投射、碾压在这象征着皇权至尊的无极殿之上!目标,直指御阶之上,那手握玄凰令的素白身影,以及那位赐下令牌的女帝!
这是赤裸裸的宣战!是对皇权最极致的藐视与践踏!是要用这蛮横无匹的力量,将女帝的意志,连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辰安,一同碾碎在这金殿之上!
“噗——!”
“呃啊!”
殿中修为稍弱的官员,在这四股叠加、如同天倾地覆般的恐怖威压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纷纷口喷鲜血,萎顿在地!
即便是修为深厚的世族高官和武将,也无不面色涨红,气血翻腾,体内真元运转滞涩,如同背负着万仞高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整个无极殿,瞬间化作了力量风暴的漩涡中心,岌岌可危!
高踞凤椅的萧雪衣,首当其冲!那四股凝聚了千年门阀底蕴、足以碾碎山河的意志威压,如同四柄无形的、淬炼了万载寒毒的巨矛,带着撕裂一切的恶意,狠狠刺向她的帝魂!
她身下的盘凤金座发出刺耳的呻吟,玄色帝袍无风自动,猎猎狂舞!她绝美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凤眸之中金光爆涌,额角甚至隐隐有青筋浮现!帝魂如同被置于熔炉之中煅烧,又似被投入万载冰渊之下冻结!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那口逆血咽了回去。帝王的尊严,不容她在此时示弱!然而,那四股力量的联合,太过恐怖,如同四座太古魔山,沉重地压在她的肩头,压在她的神魂之上,让她几乎无法维持端坐的姿态!
就在这千钧一发,整个皇权尊严即将被这四股蛮横意志彻底踏碎、女帝萧雪衣的意志摇摇欲坠之际——
一直静立御阶之上的李辰安,动了。
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落下,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他足尖触及御阶玉石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时间,在这一刻,被剥离了。
并非停滞,也非倒流,而是如同最精密的织机被抽走了关键的丝线,又似奔涌的大河被瞬间抽干了水分。
那四股足以碾碎山河、令无极殿崩塌的恐怖意志威压,在触及这道无形涟漪的瞬间,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坚冰,竟发出一种令人神魂都感到刺痛的、细微却尖锐到极致的——
滋啦!
仿佛最纯净的琉璃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裂、粉碎!
紧接着,在满殿无数双被恐惧和威压凝固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四股如同实质、扭曲了空气、散发着滔天凶威的意志洪流,在距离御阶尚有数丈之遥的半空中,如同被投入沸汤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瓦解!崩散!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