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宛如佛经中的修罗地狱。
她双瞳骤然收缩到极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恐惧都暂时被这惨状冲击得麻木了。
混乱之中,起初没人注意到她,她也呆呆地站着,直到某个番子眼尖地发现多了个人,沙哑地一声大喊。
“妖女,是那妖女!”
短暂的死寂。
厮杀的双方都因这突然从马车里滚落的身影而愣了一下。
旋即,残存的魔教中人如同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组成人墙,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彻底崩溃,被东厂番子趁机砍倒数人。
而更多的番子则调转刀锋,朝着那孤立在尸山血海中的纤细身影扑去!
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濒死的呻吟……无数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殷听雪的耳朵,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看着那些狰狞扑来的面孔,看着拼死向自己靠拢却不断倒下的教众,终于从呆滞中惊醒。
她猛地想起自己下车的目的,想要出声,可是,血腥的气味钻进喉咙,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保护圣女!”
“杀了那妖女!”
“为了明尊!护住圣女!”
……那些大声嘶喊,她听不清,厮杀仍在继续,血流不断,嘈杂的声音足以淹没一切,刀兵鲜血中的人声全都围绕着“圣女”二字。
没人会不把她当魔教圣女。
何况,不当魔教的圣女,她又是什么呢?
她只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有母亲的怀抱,有一条能自己走的小路。
可她没得选。
长生桥被人断掉的那一刻,
她就被推下去了。
血液溅在面上,地上暗红的水面晃动,映出一个模糊的自己。
那张脸和她一样,满是血污,眼睛空空的。
夜风吹过,鲜血荡起一圈涟漪,看着这样茫然的自己,殷听雪如梦初醒,
是啊……
她也不想做什么魔教的圣女……
只是…比起这样就死了,还是…做魔教的圣女……似乎要好一点。
殷听雪站在血泊中,手指一点点收紧,像要抓住什么,又什么都抓不住。
她只是想活着,只是这样而已。
仿佛寂静的湖面投下一粒石子,心绪起伏的刹那,因长生桥断去而堵塞的经脉,似乎一点点被被撬动,各处关窍似在被冲开。
殷听雪茫然着,看着一具具失神倒下,嘴唇微微张阖,声音散入腥风中,听不真切。
若不想这样死了,就要杀人。
拾起剑,杀人,
罪有应得也好,平白无辜也罢,不过…杀人而已。
噗!
鲜血在前方喷涌,她看着一把染血的剑劈开一名试图保护她的教徒,带着寒光,朝着她的面门径直落下。
她甚至能看清刀身上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
她伸出了手,要抓住这染血的剑。
那剑锋来势迅猛,几乎要将她贯穿,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骤然停住,旋即,无力地向下垂落,哐当掉进了血泊之中。
持剑的东厂番子脸上苍白,试图捂住自己的咽喉,可鲜血还是不停喷涌,向下栽倒。
殷听雪没来得及抓住那柄血剑。
一道黑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天而降!
随后,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小狐狸,
我们走吧。”
殷听雪颤了一颤,一滴泪水,从眼角里滑落了下来。
她来不及辨清眼前的人是谁,可是,那柄血剑落地了,她好像…不用杀人了,不用杀人,也能活下来。
那一声“小狐狸”,穿过血光与夜色,像是从很远的前世传来,
又像是在这一刻,
硬生生把她从无明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而那人攥住了她的手,回身横剑,像是老母鸡护住雏鸡一般,护住了她。
东厂督主薛攸葛一掌毙杀了一个魔教中人,旋即猛地抬头,看向那突兀杀入战场中的人影,仔细辨了几番后,兀然觉得那身影有些许熟悉。
“那是谁?”他不住问。
“报、报、是西厂的百户,似乎叫陈、陈易什么的。”
“原来是他。”薛攸葛冷笑一声,“西厂的人还是杀来了,也罢,待我出手吧。”
乱战依旧,东厂的番子们持续不断地围杀而来,陈易随手以剑气挑飞近身的刀刃,血雾被风卷成一道裂口。
他牢牢握住殷听雪的手腕,指尖带着刀锋的余温和鲜血的湿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