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她,其名讳在教内已被彻底抹去,所有记载皆以‘邪见者’、‘逆神女’代称。她似乎天赋卓绝,教经论辩无人能及,纵是彼时雄才大略的教主公孙官,于教义玄微处与之辩难,亦能逼成平手,实乃百年罕见。”
秦青洛的嗓音平缓:
“然而慧极必伤,她竟质疑明尊的唯一,认为明暗本自同根,一体两面,非悬于九天之外,实蕴于方寸人心。此论一出,石破天惊,更甚者,她竟倡人可代神等邪说,舌灿莲花,蛊惑信众。”
陈易沉默着,消化着这些信息。
孤灯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陈易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纳西长老爬向“心想事成池”时的狂热,西古魂魄碎片中关于“复活某人”的模糊信息……
“你有何想说?”秦青洛注意到他在思考。
陈易片刻后道:“下官想…可能那群神教异端寻找心想事成池,不只是为了复活这位清净圣女,而是想…这心想事成池是她的…力量来源之一……反正,定然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般一看,你想找的持世明使的传承,或许也是一样。”秦青洛顺理成章道,“否则,公孙官也不会让你去找。”
陈易听到这句话,眯了眯眼睛,兀然从那行事诡谲的魔教教主捕捉到了一丝脉络。
此前他上山与之一面,后者对他的说法既无肯定也无否定,表达似是婉拒,近日却又让祝莪传话,点出金纸的用意,如今一看,什么神神叨叨,什么灯火之论,搞半天,似乎就是借刀杀人啊。
孤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只不过为何非要借自己呢?
一时许多思绪浮过脑海,但难以抉择,陈易敛了敛眸子,眉头紧蹙,沉浸于思绪。
秦青洛默默看他,目光沉凝,不知怎么,她忽觉他沉思时有几分耐看,于是目光愈发沉凝。
半晌后,陈易呼出一口气,笑道:“不想了,做好预备就是了。”
秦青洛沉吟片刻后问:“你不去上山质问?”
“不必,问不出结果。”陈易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道:“他要是想借刀,我便会让他看看,这把刀……最终会斩向何处。”
秦青洛敛起蛇瞳。
他是见小利而忘命之人,固然叫人鄙夷,只是正因如此,此时,竟有几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概。
她些许心绪不露于面,可是,在关于美色方面,陈易是个极其细致入微的人。
陈易瞥见一旁搁置的大氅,随意问道:“怎么穿大氅,不热吗,穿太厚了不好。”
“武夫到了一定境界,冷热自决,你不会不知。”
“下官只是一片拳拳之心在王爷身上,有些关心测乱……”陈易拱起手,话音真挚道。
书案后的硕人女子只是微微讥笑,张口吐字道:
“拙劣。”
她看见陈易登时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张,只得把头低下来。
“不必乱献殷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再如何厌恶此人,这点御人之道还是有的,秦青洛缓缓道:
“哪怕只从能耐来说,寡人都很看重你,做你当做的事便好,冷暖之事自有王妃关切,寡人召你来,不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
“是,下官明白。”
说着,陈易告退了出去。
秦青洛垂下头,拉近了些灯火,用剪子剪开,亮了些后便伏案批阅案卷。
没到小半个时辰,忽听书房外有些许动静,随后听见响起一声婢女略显迟疑的通传,
“王爷,王妃请见!”
秦青洛微微蹙眉,道:“召。”
一道身影转入门扉,竟又是陈易。
与先前不同的是,他换了一身便服,嬉皮笑脸道:
“我来关切王爷冷暖来了。”
女王爷被生生气笑。
陈易把她放一旁的大氅捧起,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佯装随意地凑过来道:
“王爷还在忙呢?”
他目光灼灼地落在秦青洛身上。
“王爷,”陈易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黏腻,“这书房里炭火足,批阅案牍又耗神……你穿得这般厚实,不热么?”
他的视线如同带着温度,扫过秦青洛被玄色劲装包裹的肩颈线条。
旁人看不穿她幻术加易容,但陈易却开了天眼,将她的真容一览无余。
秦青洛端坐如山,并未因他的靠近而移动分毫。
明亮的灯火毫不吝啬地泼洒着,她高大健硕的身形被勾勒得格外清晰。
“下官不…我瞧王爷你……”他顿了顿,视线在她身上逡巡,“鬓角似乎有些细汗。”
秦青洛闻言,并未立刻抬头,只是握着朱笔的手腕微微一顿,她确实觉得有些闷热。
方才一路风尘仆仆回府,接着便是处理公务、查阅卷宗,心神高度集中,又兼书房内灯火暖意,她体内气血运行本就远比常人旺盛澎湃,此刻被陈易一点破,那股燥意仿佛更明显了些。
她下意识地,用那只未执笔的左手,随意地解开了玄色劲装最上面的两颗盘扣。
这个动作很自然,带着一种习武之人不拘小节的利落,却又在不经意间别具诱惑。
墨色的衣襟向两侧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筋骨分明的颈项,汗水浸润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蜜蜡般温润而充满力量的光泽,一直延伸到清晰可见的锁骨窝。
劲装的束缚出饱满轮廓,随着她沉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弧度浑圆漆黑如墨,如同两座山峦,山峦沉默。
一滴汗珠顺着锁骨凹陷滑落。
陈易的目光飞快滑过,像最烈的酒,最野的马,这女子王爷总能激起他最原始的征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