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人不得不起疑。
劝两方合作一起寻塔的是他,但当进塔的时候,他又根本不在。
可他们人都已经进塔了,没有出塔再去找人的道理,否则被哪一边捷足先登,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管他了,继续走吧,今天能走多远是多远。”好一会后,昭熥开口道。
于是,他们不停前进,不停顺着宽阔的道路缓缓向下,石壁不断向四面八方延申,空间也似在不断扩大,原来他们两边人的火光便能照亮个七七八八,现在却只能照亮十之五六,过了不久,只能照到三三两两。
面对愈来愈宽阔的空间,他们也愈来愈渺小,像是走在盘子里的蚂蚁,而随着空间的扩大,景象却依然没有变化,仍然那么空旷死寂,一股沉郁的气氛挤压在队伍的上方。
队伍里便不由响起细微的闲聊声,起初是两三个人女修叽叽喳喳,随后慢慢扩大。
“那个陈易…怎么没来?”
“不知道,可能临到头怕了吧。”
“切,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像这种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银样镴枪头。”
女人聊起天来,总是开始得不分时候,结束得也没个时候,聊到兴头更不知时候。
“瞧他名声传得厉害,说不准是个不行的呢。”貌美女修悻悻然道。
这时,另一个女修接话道:“话不能这么说,他生得丑陋的名声也传得很厉害呢,你们记不记得那张画,尖嘴猴腮、丑头怪脸,一开始看到都吓我一跳。”
“说不准真长这么丑呢,江湖人都会点乔装易容的功夫。”
“是啊是啊,不然哪里说他是癞蛤蟆吃上天鹅肉,高攀上太华神女啊。”
“哈哈,那看来真是头癞蛤蟆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话音荡漾在这地下空间里,谈论着陈千户身上的种种八卦。
殷惟郢听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她分明记得,那些张贴天下四方,广而告之的通缉画像,可都是她父亲的景王的手笔。
他还做西厂千户时就跟景王府素有仇怨,景王也从不喜欢这上门女婿,只是看二人是道侣,捏着鼻子认下罢了,陈易被天下通缉,画成丑头怪脸固然容易隐藏,可那画像里,很难说没有一点怨气在。
话音飘来飘去,陈易脸色晦暗不清,只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殷惟郢……”
女冠打了个激灵,险些就下意识要举手投降。
可猛一回神,记起自己本尊根本不在这里,殷惟郢镇定下来,好一会后吃惊道:“殷…殷惟郢……是谁?”
陈易顿了下,转头便见她凑了过来,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她小心翼翼问:“你…你不会跟别人有奸情吧……”
陈易脚步停了一停。
莫名其妙有种一不小心走漏风声,被捉奸当场的感觉。
瞧见他脸色微僵,有点难堪又不知所措的样子,殷惟郢暗暗笑出声来,他可是极少在她面前吃瘪的,若不趁此笑上一笑,更待何时?
却见陈易沉默了好一会,缓缓解释道:“不是谁,就我一个道姑朋友。”
殷惟郢眼睛都瞪大了,刹时笑脸僵住。
妈的,回旋镖砸脸上了。
哪怕知道他不过是虚与委蛇,但这话听得人生气,可有多少气都只能暂时忍着,打碎牙往肚子咽,她强做镇定,满脸人畜无害道:“哦哦,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嗯,你误会我了。”
“…对不起。”
“不客气。”
听他来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不客气”,女冠狠狠跺脚,好你个小小金童,给我等着。
女修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终于惹得昭熥不得不出声喝止,警告众人切莫松懈,眼前可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声音渐歇,唯有脚步声与呼吸声,其中还掺杂着点点火星的噼啪声。
而不知过了多久,这些枯燥的声音里穿插进一些突兀的“哗哗”声,由远及近,不断回荡。
“有暗河。”有人不住出声道。
那是条地下暗河,水流湍急,足足有几丈宽,眼前出现一个陡峭的坡度,暗河顺着不断往下方流去,稍有不慎落入水中,就会被冲得粉身碎骨。
所幸的是,暗河上架起了石桥。
石桥拱在暗河之上,不修边幅,踏上去稳稳当当,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众人慢慢跨过石桥,缓缓抵达对岸。
复行数十步。
“那是……”
话音刚刚落下,便停住了,他们自进白塔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那是一座古寺。
一座静静地坐落在前方深处,青灯古佛,灯光如豆的古寺。
好一会后,众人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这白塔下的空间里,竟然坐落着一座古寺,如给人一种核桃上雕船之感,哪怕是再如何见多识广,初见时也免不了被镇住一刹。
“是那、真是那!近了,真空家乡已经近了!”
最先响起的是白莲教人们的惊呼,他们仿佛印证了预言一般,一个劲在那边尖叫连连,热烈的兴奋涌起,口中诵着一句句简单重复的经文。
昭熥回过神来,侧头问道:“你们知道这里?”
“知道,当然知道,传说是真的,要进入到真空家乡,必然会先走过无生老母的寺庙,到了、我们真的到了……”
素来稳重的紫慈航都激动得语无伦次,其他白莲教人的兴奋可见一斑。
昭熥退后几步,既然这些白莲教人这么激动,那就把他们护在身前。
陈易虽然惊讶,但没有急于靠近,既然这些白莲教人和龙虎山人比他更惊讶,那就把他们都护在身前。
白莲教人们打着头阵推开大门,进入到古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