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不带这么客气的——”机要秘书也是个妙人,这会儿笑着讲道:“往后咱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您要是还这么客气,那我可不敢跟您亲近了。”
“是您看得起我,等您有时间了,我请您吃饭。”张恩远依旧是以前那副良善模样,客气着讲道:“您挑地方,我请客。”
“千万别,还是我请。”
机要秘书走到门口拍了拍马宝森的肩膀,又对张恩远说道:“时间我都有,还是得看您,您千万别再客气了。”
这么说完,他人已经走了,是要把这里留给师徒两个似的。
都说聪明人在机关里活的长久,能做到机要秘书这个位置也是不容易。
秘书和秘书还不同呢,以前老张也叫秘书,好听点叫文案秘书,不好听的……就不说了,叫牛马秘书的都有。
“师父——”马宝森扒着门口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了,这才兴奋地叫了一声。
“早晨跟你说啥了?”
张恩远瞅了他一眼,提醒道:“不是跟你说了,往后别在人前喊师父嘛。”
“我是新兵蛋子,谁还能舍得下脸来算计我啊。”马宝森满不在乎地对他师父说道:“要是能给您挡枪子,我也算值了。”
“胡说——”张恩远瞪了他一眼,讲道:“我用你给我挡枪子啊?”
他太知道年轻人刚参加工作就失去了机遇意味着什么,因为他曾经吃过这样的苦。
这二十年他也不是没有带过徒弟,可唯一能让他认真教的唯有这么一个。
他能看得出来小马跟他是一个性格,活脱脱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尤其是这份毛躁和愣劲,是让他又喜欢又担忧。喜欢他像曾经的自己,担忧他成为曾经的自己,或许这就是当师傅的无奈了。
今天早晨他接了李学武回来,马宝森便来他这贺喜。张恩远跟徒弟交代的第一句便是这个,不许他再在人前叫师父。
“谁告诉你新人就不遭算计的?”他拉着徒弟往里面走了走,轻声讲道:“那些丧良心的哪里管你是新人还是老人,吃人不吐骨头,不玩死你都算你命大。”
“那也是他们先死——”
马宝森抬了抬眉毛,看着师父轻声讲道:“我来的时候正瞧见廖主任一脸晦气地从领导办公室里出来,跟死了亲妈似的。”
“又胡说!”老张瞪了徒弟,问道:“你有听见他说什么了吗?或者领导说什么了?”
“没有,不过有人听见了。”
马宝森机灵地挑了挑眉毛,坏笑着说道:“他们都在传呢,说是领导不喜欢秘书给开车门,请客还打算自己付钱,廖主任过去劝了。”
“然后呢?”张恩远脸上并没有得逞的自傲,反而是深深的忌惮和惊醒,他问道:“廖主任是什么态度,有没有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被领导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马宝森眉飞色舞地学着话道:“领导还让他多关心关心工作,少扯这些没有用的。”
“呵呵——”张恩远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道是终于来了个横的领导。
当初要不是廖金会,董主任也不至于刚到钢城就那般被动,还扯上了桃色绯闻。
董主任这人有学问,也不算迂腐,就是太过于妇人之仁了。为了寻求发展和稳定,有些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廖金会从罗厂长那时候就以会看人脸色,善于揣摩领导心思著称。等董主任来了,这家伙更是就特别的多,跟很多关联单位的一把手都是朋友。
别问,那些酒是白喝的?
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只要搭上关系,谁都能办成事。
不然你看有为难的事情找到李主任那里,人家跟对方一把手打个电话就把事情给办了,你不服行吗?
除了李主任,高副主任的关系户也多,且多是贸易口的,在集团内部相当有面子。
再看秘书长李学武,却都是硬关系,狠关系。别的不说,卫三团够不够硬,东城分局够不够狠?
这样的关系不算,其他经销和地方关系秘书长也有很多,这东风船务就是其中一个。
徐斯年自己挑起来的话题,自然不能被别人给利用了,要真是恼了李学武就得不偿失了。
他同李学武喝了杯中酒,接过话茬讲道:“我来的时候,第三艘一万五千吨集装箱货轮交付了。”
“嗯,他们是外事部的关系。”
李学武含糊地回了一句,这才看向纪久征问道:“现在矿务运输方便吗?”
众人心里一紧,这才记得起李学武还有几个部里的关系。像是外事部、调查部等等,跟复杂。
要不怎么都说李学武是狠角色呢,要真想弄你,有的是手段。
纪久征到联合能源任职还是李学武帮了一把,再加上他位置不稳,可不敢跟李学武呲牙。
听李学武问起正经工作,便也放下筷子很是认真地做了回答。说是回答,听起来更像是汇报。
这会儿饭桌上众人都没说话,彼此之间眼神交流着,也在看各自的表现。
现在看来,老纪是“听话”的,秘书长温和地问了一句他便这般恭敬地回答,真像是那么回事。
徐斯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眼子就属他最多,一边听着纪久征说话,一边陪着李学武喝酒。
他是知道李学武千杯不醉的,在座的也都知道,所以酒桌上没人拼酒,喝的是人情世故。
等纪久征谈完了铁路运输和航运结合的运输办法,他便停下酒杯,等着李学武说话。
吕源深瞅了他一眼,心里满是不屑。
要说纪久征不敢跟李学武呲牙,那徐斯年的温顺就显得有些刻意了,两人不是把兄弟吗?
“营城港区就是集团未来的聚宝盆。”李学武先是对纪久征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扫过众人讲道:“港区里能跑多少咱们自己的船,这决定了对外贸易运输渠道和联系国际港务以及航运的话语权。”
他手指点了点桌子,讲道:“我们把钢城打造成集成化生产基地,以此为根基从整个东北吸收矿务资源来进行加工生产,再通过营城港运出去卖掉。”
“从能源总公司到运输公司等等,再到港务公司,这条线上所涉及到的程序单位今天都在这了。”
李学武再一次看向众人讲道:“我要请诸位吃饭,就是想把大家的心拢在一起,一起使劲儿。”
“在座的各位谁想跳出圈子独立发展,都是不现实的。别说成绩拿不到,怕不是要摔一脸泥。”
气氛突然就严肃了起来,就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李学武直白地讲出了这番话。
众人听在耳朵里有威胁,有诱惑,有鼓励,有警告,各种滋味在心头,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