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舜得重瞳,上体天心,建命有极,故而能知天命。”
“但也因此受天命所限制,所以才难治洪魔,又命鲧治水,后杀之,才让大禹出世,顿知天命而衰。”
“神王舜有重瞳,是因为其有天心,大部分情况下,其心与天心相合,重瞳亦如日月合璧。”
“一旦其与天心相背离,重瞳便会分开……”
“所以,重瞳异相虽然有无穷威能,但真正的本质,却是二心。”
“眼中有神,一心而有一神,二心乃有二神,一旦心有二神,透过瞳孔看过去便有重影,所以我曾经穷搜瀚海国千万人,发现有两三重瞳子,皆有心疾!”
昔年发现了这一点后,夏昳非但没有看轻神王舜,反而更加敬畏。
因为神王舜,重瞳异相非常明显,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二心状态。而且他那颗异心乃是天心。
唯有同样身怀重瞳之人才懂得那种可怕。
这代表着舜时时刻刻都在压制着天心,保持着自身的意志。
他将天道的意志摄入眼中,通晓天命,却以自身的意志驾驭天命,没有沦为天道的傀儡,反而天人合一,大兴人道。
无愧于舜帝,重华之名!
“往昔历代拥有重瞳的先贤……”
“仓颉的重瞳是命运,舜的重瞳是天心,重耳的重瞳是圣德,项羽的重瞳是雷神,王莽的重瞳是白帝子,我的重瞳是夏后天子血脉,我等皆有一个更高的意志,降临在我等身躯之内!重瞳可以借助它们的力量,因而拥有无穷神通,那么……徐福的重瞳是什么呢?”
“他的重瞳后面,除了他,还有谁?”
楼船最核心处,白帝祭台之上。
徐福骤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瞳孔一分为二,他的眸子冷漠而高高在上,犹如神灵,另一只眼中却,满是血丝,带着疯狂和绝望。
此时一朵黑莲在他眼中绽放,重瞳骤然合一。
…………
舰楼最深处,夏昳眼含日月,眼前法则交织犹如冕旒垂落的玉珠,落入手中托着的青铜鼎中。
鼎身上一方山河与神祇异兽齐动!
他睥睨间射出神光,震动大鼎,鼎中的緌驹赤鬃墨蹄踏火而嘶。
脚下日月之光交织的神虹跨越重重禁制,飞向彼端。
此时一只羝羊突然横出,头顶玉角轻挑,裁断虹霓,竟然断了夏昳的前路。
一只黄牛步履沉重,又截住了他的后路。
两尊异兽皆血脉不凡,生前必然怀有神性,但此时化为磔死,那只玉角魔光闪烁,带有一种不属于此世,划破一切空间的禁忌。
而黄牛的皮囊犹如包裹着骸骨一般。
一双偌大的牛眼全黑,佛门有眼睫牛王相,眼说佛祖睫毛像牛王一样长而柔美。乃是是以平等心怜愍爱护众生,观众生如父母而感得的妙相!
但此时那只眼睛赫然带有一种不可知,不可得的盲目痴愚。
夏昳进退两难!
这种恐怖的存在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诸天万界,若是在地仙界,它们一出现只怕就会遭到天谴天诛。
唯有九幽或者靠近九幽的地方,它们才能保全。
但同样,一旦它们出现而没有遭到天诛,那么世间大部分神通法术对它们都全然无用。
因为一旦对它们有用,那必然含了旧天的法。
这等神通术法越是修炼越是不祥,修到最后只怕不是飞升天界,而是堕入九幽!
即便是道门的天蓬咒也是如此,这门咒法虽是北帝所创,但传法人间时,乃有天哭血书,在道门都无比禁忌,修行要遵循许多戒律。
这戒律乃是一道道玄天大帝和紫薇帝君给予的超拔升天之阶。
一旦违背,要么用劫数大刑限制自己,要么就只能坠入九幽。
正是有这一个个严苛戒律铸成的飞升之路,北帝派的道法才能称得上是道门正宗,若非如此,一门修行了必然坠入九幽的道法,究竟是道门真传还是魔道正宗,真的很难说。
但即便如此,如今道门大宗里,都没有北帝派的踪迹。
倒是魔道大派中,却有一个北帝宗,供奉的乃是魔门北帝,其《黑水真法》亦是煊赫一时,号称道魔双修的大法。
夏昳能够显化一尊九鼎,镇压这么一只邪祟,已经是夏后氏的血脉逆天无敌的原因了,想要凭借他如今的重瞳,祭出第二尊九鼎,别说修为,便是他血脉的浓度亦不支持。
而面前却还有两只磔死邪祟……
随着两只磔死越来越近,虽然不像马蹄敲在心弦上一般,感觉到死亡阴影的逼近,但是夏昳的脑子越来越混沌,眼中的景象也越发模糊,更有一种潮湿,黏黏的感觉,从皮肤,从下体传来。
一时间,饶是以夏昳的道心坚定,也不由得心生阴影。
马蹄声如死亡,牛眼中是痴愚,而羝羊则代表着一种禁忌的邪恶和荒淫。
其为天道不容的种种,只是靠近夏昳,便一点一点的撕碎了维持他形状和本质的法则,将他融入一种更加无限的混沌之中。
毁灭的气息越发靠近。
夏昳也看到越来越多,已经被毁灭的东西,实体在身边浮现。
楼船的雕梁画栋,庞大的船身,坚固的甲板一点点的模糊。
反而是一重重破灭的世界,一尊尊死去的神祇,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
最开始祂们还带着从神圣堕入毁灭的惨烈,环绕肠子、身掀皮囊、白骨暴露……
始皇帝东巡之时,在齐地伐山破庙,楼船镇压之下被方仙道,被兵家赫然击杀,横死的诸神残念,就这样浮现在夏昳眼前。
它们神国成了‘观’,它们的话语成了‘梦’,它们身上掉落着‘蛊’,它们形体化为了‘巨’,它们的意识成为了‘咎’!
渐渐地,横死之神,诸多鬼疫化为了神圣威严,完全正常的样子。
就在夏昳将要被完全拖入毁灭之中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了掌心上的青铜鼎,红马身披黑影,鬃毛犹如无尽黑暗在空中飘动。
它的尾巴还在青铜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