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寒冷冰冻的夜,雪亮晶晶的,星星也在闪光。
沉重的灵车载着尸体从城里回到了庄园教堂。
老爷就要被安葬在这儿去陪伴过世了的先人。
地方行政长官和教区长官骑着马,手持火炬,守在教堂墓地的入口处。
教堂里灯火通明,牧师站在教堂门口迎候尸体。
棺材被抬到了唱诗班的前面,村里的教民都跟在后面。
牧师讲了话。
唱了赞美诗。
太太也来到教堂,她是坐在蒙着黑纱的豪华马车进去的。
马车里里外外都是黑色的。
这个教区从未有人见过这种场面。
丧葬的场面是人们整个冬天所谈论的。是的,那是地主下葬的场面。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个人的重要性!教区的人说道。他出身高贵,他葬得也很高贵!
这有什么用!裁缝说道。他现在命没有了,财产也没有了。我们总算还有一样!
可不要说这样的话!玛恩说道,他在天国获得了永生!
这是谁跟你说的?玛恩!裁缝说道。死人是很好的肥料!但是这人看来太高贵了,连一点好处都没有留给土地。他是躺在墓室里的!
别讲这种亵渎神灵的话!玛恩说道。我再对你说一遍,他是永生的!
这是谁跟你说的,玛恩?裁缝重复说道。
玛恩把自己的衣服蒙在小拉斯穆斯的头上,他不该听到这样的话。
她把他抱到柴草屋里,哭了起来。
小拉斯穆斯,你在那边听到的话,不是你父亲说的,那是魔鬼走过屋子用你父亲的声音讲的!诵你的祷文吧!我们一起读!她把孩子的双手合在一起。
现在我又好了!她说道。依靠自己,仰仗上帝!服丧的一年结束了。寡妇只穿半丧服了,她内心则是愉快的。
外面风传说,有人向她求婚了,她已经在考虑婚礼的事了。玛恩知道一点儿,牧师知道的略多一些。
棕榈主日2做完弥撒后就要宣布寡妇和她选择的伴侣的婚事了。他是雕匠,或者说是雕师,他该怎么称呼,大家知道得不那么准确。那时曹瓦尔森3和他的艺术还不是普通人嘴边常挂着的事。新的地主爷出身并不高贵,但还是一个体面的人。人们说,他是一个大家不理解的人,他会雕刻人像,手艺很精湛,他年轻而英俊。
有什么用!厄尔瑟裁缝说道。
棕榈主日那天,牧师在圣坛前宣布了这桩婚事。
接着大家唱赞美诗,领圣餐。
裁缝、他的妻子和小拉斯穆斯都在教堂里。
父亲母亲去圣坛前领了圣餐。
拉斯穆斯坐在教堂的长椅上,他还没有参加过向上帝表示坚信的仪式。
那段时间,裁缝家缺衣服穿,他们所有的衣服都是一再翻改,又补又缝的。
今天他们三个人穿的衣服都是新的,但是黑色的,就像是参加葬礼似的。
这些衣服是用罩马车的那块黑布做的。
男人做的是上衣和裤子,玛恩做了一件高领长衫,拉斯穆斯穿了一身一直可以穿到参加坚信仪式的衣服。
谁也不必知道那块布以前是干什么用的。
不过不久大家便知道了。
巫婆斯汀妮,还有一两个和她一样会占卜但并不以此为生的妇人说,那些衣服会给这家人带来灾祸。
除非是去墓地,否则就不该穿罩灵车的布做的衣服。
木鞋匠家的约翰妮听到这番话时哭了。接着就出现了这样的事,从那天起,裁缝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谁快熬不过去了,大家都很清楚了。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三一主日4后的那个星期日。裁缝厄尔瑟死了。现在只有玛恩一人支撑这个家了;她支撑起来了,依靠自己,仰仗上帝。
第二年,拉斯穆斯参加了向上帝表示坚信的仪式。现在他要到城里去,跟一个大裁缝学手艺,可并不是一位案台前坐着十二个学徒的师傅。而是只有一个学徒;小拉斯穆斯可以算作是半个。他很高兴,看上去很快活。然而约翰妮哭了,她喜欢他的程度出乎自己的意料。裁缝的妻子还住在老屋子里。继续操持着自己的营生。
那个时候,新的皇家大道开通了;那条经过老柳树和裁缝家的老路,变成了田间小路。水塘也变了,剩下的死水上长满了浮萍。路碑倒了,它再没有什么理由要立在那里。不过树还是很茁壮美丽。风在枝头飒飒作响。
燕子飞走了,欧椋鸟飞走了。
但是它们春天又会飞回来。
在它们第四次返回的时候,拉斯穆斯也回来了。
他的学徒期满了,他成了一个很漂亮但瘦削的青年。
现在他要打起行囊到外国去看看,他向往着这一天。
但是他的母亲不放他走;家乡不管怎么说总是最好的地方!
她的其他几个孩子都散在四处,他是最小的,家该是他的。
他有的是工作可干,只要他愿意留在这一地区。
他可以当流动裁缝,在这个庄子做两个星期,在另一个庄子里做两个星期。
这也算是出门旅行。
拉斯穆斯听从了他母亲的意见。
于是他回到了他出生的房子里面,又坐到了老柳树下,听它飒飒地响着。
他很漂亮,能像个鸟儿似地打口哨儿,唱新旧歌曲。他在大庄子里受到很好的待遇,特别是在克劳斯.汉森家,他是这个教区里第二位富有的农户。
他的女儿艾尔瑟看去像朵最美的花,她总是乐呵呵的。你知道,总有一些人不怀好意说她为了显示自己的一口漂亮牙齿而笑。她很容易被逗笑,而且常有心情和人开玩笑,这在她身上都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