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徐灵芸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口似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原本欢欢喜喜地送萧晗离开,盼着他平安归来,最后怎么会如此呢?
在海上,风雨变化极大,徐灵芸在游记上曾看过。没有消息,其实反而是好消息。
要是收到哪里有船只沉没,只怕她早就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一头就晕死过去。
可是徐灵芸担忧,萧老爷、大太太和端砚更加担忧。大少爷渺无音信,她更加不能自乱阵脚。
在内心深处,徐灵芸依旧相信,萧晗还是好好的,只是如同端砚说的,在中途被耽误了……
“这几天有什么消息,只管送到韩家来,不要再瞒住我了。”徐灵芸站稳,面色缓和了一些,虽说还有些苍白,茫然的双眼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端砚急忙点头,歉意道:“小的原本不想让姑娘担心,没得让姑娘在韩家也夜夜忧心的。”
徐灵芸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吞吞吐吐瞒着不说,我每夜胡思乱想岂不是更担心?”
闻言,端砚摸着鼻子,尴尬地干笑一声。
他想着为了徐灵芸好,才没有说。如今看来,显然是弄巧成拙了。
离开珍宝阁,秋棠满脸忧色,暗地里催着马夫赶紧回韩家。
徐灵芸上马车后,神色便怔怔的,一扫刚才的坚定,眼里透着一丝茫然迷蒙。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去敬和山。”
“姑娘,陈嬷嬷在院子里等着呢,先回府里,安排妥当了再去敬和山参拜吧。”秋棠隐约觉得,徐灵芸的恍惚可能跟萧家有关,更可能是因为那位出远门的未婚夫。
徐灵芸的面色实在苍白得吓人,秋棠放心不下,说什么也不能让徐灵芸去敬和山。如今恍恍惚惚的,指不定要生出什么意外来。
“去一去就回,让马夫待会回去跟韩夫人和陈嬷嬷说一声,入夜我就回韩府,不会在山上过夜的。”徐灵芸下了决心,秋棠无法,只好答应了一声,吩咐妥当了。
打发掉马夫,徐灵芸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雇软轿,带着秋棠便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秋棠年纪小,又是在韩家长大的,母亲是掌管韩夫人铺面,她打小也算是精细妥帖中长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直走得脚板生疼,满头大汗。
徐灵芸也好不到哪里去,用帕子擦着额上的汗珠,心里一边走一边默念着,祈愿萧晗的平安,只觉得双眼涩涩的,强忍住才没落下泪来。
不管在端砚跟前表现得再坚强,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哪里承受得住一个亲近的人无端失踪?
捏了捏腰间别着的凤佩,徐灵芸想起了离别之夜,那人落在自己额头和唇上的温暖柔软的触感,以及那双有力的手臂圈住自己时给予的安稳和平静。
萧晗的容颜似乎还在眼前,萧晗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这样一个人怎会突然就失踪了呢?
徐灵芸一步步走着,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气息愈发粗重,可是她没有放弃,也不敢放弃,免得神佛认为自己不够虔诚,咬牙坚持着,终于走到了山顶。
秋棠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喘着粗气,浑身都湿透了。衣钗凌乱,很是狼狈。
徐灵芸也好不到哪里去,梳起的整齐发髻早就散乱了,落满肩头。她歇息片刻,细心地整理好,这才抬脚走进庙里。
后山满园的桃花还在,娇艳如初,只是树下曾抱她入怀的人如今却没在自己的身边……
徐灵芸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触感伤情。伸手抚上一棵桃花树,看着周围赏花的姑娘和妇人满脸笑容和赞许,当初的自己也必定是满眼喜色。只是如今,却再也欣赏不了这一片美丽的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依旧是双更共一万字,这是第一更,不要错过下一更呀~~~=3=撒花!
第九十七章噩耗
天牢里,聂睿羽奄奄一息。
没有动用私刑,但是也没什么好待遇。每天只有一顿饭,饿得四肢无力,只能趴在潮湿而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茫然度日。
聂睿羽不知道自己在牢里待了多久,他在的牢房,正对着所有的房间,每天都能看见有人被官差拖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种永无天日,只能煎熬等待,让他不过短短几天就消瘦了一圈,神色憔悴。若是不熟悉的人,也无法认得出来。
但是聂睿羽还有一丝希望在撑着,想到余大师绝不会放弃自己,还有家中的余雅晴,必定也是百般想办法救自己出去,便能慢慢安心下来。
只是一天天等待后,期望的人没有等到,他不免心焦。
眼看着对面你的牢房只剩下一个人时,聂睿羽再也受不住了,一头撞在墙壁上,“砰砰”作响。留守的官差瞥了一眼,便没有再理会。余下那牢房的人,却忍不住嗤笑道:“这是做什么?要是真寻死,用的力气也太少了,死不了人,反倒饶人清净。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聂睿羽受够了这人从一开始就对他冷嘲热讽至今,冷冷扫了过去:“这里是天牢,别用一副主人家的语气跟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也是阶下囚而已!”
“你说得对,我是阶下囚而已,难道你就不是?”那人满脸胡渣,看不出相貌来,双眼浑浊,手臂上有一条莫大的疤痕,一瞧就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所以相比聂睿羽,他手脚都被枷锁束缚住了。
聂睿羽被他一句反问,愣是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
只是那人也不好过,话音刚落,就被两个官差带走了。
临走前,那人还不忘跟聂睿羽道别,嘲笑他道:“你也别着急,这是死牢,下个轮到的人就是你了。”
“不可能!余大师会想方设法救我出去的!”聂睿羽双手抓住铁栏,狠狠反驳回去。
那人笑得不可自抑,被官差架着走:“真是天真,越是带着希望,以后便越绝望……我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也好一起作伴。虽然你是个迂腐文人,不过也天真得有趣,说不定能给我些乐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第一次听说这里是死牢,聂睿羽几乎要崩溃。他不过是歌颂皇上,讨好帝王的心,怎么就说犯了忌讳?
不过一句忌讳,就要了他的命,怎么可能?
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人不可能用这种话骗他,那些听着的官差也没反驳,显然是真的。
聂睿羽看着自己消瘦得几近干枯的双手,怔忪无神。
“姓聂的,有人来看你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忽然瞪大眼,抓住铁栏诧异道:“雅晴,你怎么来了?”
官差看余雅晴一身黑色的麻衣,不由皱了皱眉头,嘴里嘀咕着“晦气”的字眼,见她双手空空,无害柔弱的样子,也就没多提防,站得远远的,让两人单独说话。
一般人听说夫君要处刑,都是哭哭啼啼的好不让人心烦,带着一大堆吃的用的,生怕自家夫君走得不痛快。这夫人可真奇怪,双手空空,难道就不想给她家夫君带点好吃的,穿得好点,体体面面地离开吗?
而且人还么死呢,她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还是麻布的,黑沉沉的,一张脸又苍白无血色,光看着怪渗人的。
聂睿羽双眼一亮,小声问她:“雅晴,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余雅晴摇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原本满怀志气,如今从高处掉下来的感觉不好受吧?”
闻言,聂睿羽皱眉道:“雅晴,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对了,余大师什么时候才救我出去?这里乱糟糟的,我好久没睡个好觉,吃又吃不好。还有,婶子怎么样了?有没因为太担心,寝食不安?”
他问了一大串,余雅晴只静静地盯着自己,脸色古怪。
聂睿羽陡然间,有了不好的感觉:“难道你……不是来救我的?”